午后●樹蔭●復仇

夏日的午后有些漫長,知了在樹上一個勁的拉著長聲。陽光透過窗簾將房間染成了藍色。小小橫著身子躺在床頭的竹枕上,胳膊貼著床頭的鐵欄桿。這樣汗津津的身體尚能感到一絲涼意。他的一條腿低垂著,另一條搭在寫字臺上,腳指慵懶地拔弄著那枚鬧鐘。

“啪嗒”,鬧鐘倒了,他用腳后跟壓著底座再彈起來,再碰倒。就這樣反復擺弄了半個小時,

“嘀嘀答答……。

表殼里的那支母雞毫不疲倦地伸縮著脖子琢著地上的米粒。

“啪嗒……啪嗒”微風輕輕掀著竹門簾。透過竹簾能看到外面明晃晃的地面還有墻根下那片蔥綠的小土坡。

“咯吱吱”

小小翻了個身,胸脯整個貼在欄桿上,手指開始摳起墻圍布上的圖釘帽。借著這樣的姿勢,他端詳了一陣墻上的裂縫,并根據它們的圖形展開想象,終覺得不如桐樹下的那方小小的世界有趣。

貼著西屋的北山墻下常有一片樹蔭。樹蔭下有方松軟的小土坡,是用來取煤土用的。最近常在奶奶家吃飯沒有生火,因此沒鏟過那里的土,再加上接連下了幾場大雨土坡上長滿了野蒿和許多不知名的小草。這是個極好玩的地方。

如果有一個閑暇的下午,小小就會拎著自己的竹筐來到這里。先不著急將筐里的寶貝取出來,小小會先在土坡上拔掉一片雜草并推出一片平整的土地來,他要在這里建座“皇宮”。接下來將推掉的土攔在這片土地的最外圍,然后用手拍實筑起一道城墻。在城墻正中間掏了洞用幾塊拼接的瓦片砌了城門洞。接著再裁一片硬紙,盡可能工整地寫上“皇宮”兩個字鑲在城門正上方。城內貼著墻根讓出兩拳的進深,用鏟子鏟出垂直的截面。在截面上方方正正地掏出上下兩層10公分高的小窯洞。借著掏出來的土在右側順便修上樓梯。

看看這窯洞。一樓是皇帝處理朝政的地方,二樓是寢宮。這兩處也是被精心打扮過的。小小把媽媽用剩下的一片紅色的金絲絨布頭剪成兩塊,當做地毯平整地鋪在上下層。這樣就更像個宮殿的模樣了。宮殿的左側還有處不起眼的小洞,洞口插了幾段樹枝。這里便是用來關囚犯的天牢。

皇宮建好后小小將籃子里的青霉素玻璃空瓶一一地取出來均勻的放在城墻上。這些都是守城的士兵。每個士兵還配有武器。這武器打造可費了一番功夫。取一段鐵條均勻截成十公分長短,分別將鐵條敲直,挑其一頭用榔頭砸扁,如果用力均勻就打造出一把鏟子,若是敲打的不夠對稱就順勢敲出一把大刀。由于兵士眾多,也來不及細細打磨。小小將這些武器人手一把分配給這些兵士。他們沒有胳膊,只能將武器插在“士兵”一旁的土地上。

城內的士兵夾著“大殿”門口兩兩相對豎列站著。他們手中持的武器和守城的一樣,只是兩兩交織在一起。看上去就像道長長的“刀門”。

大殿內站著文武百官。為了區別身份,殿外的瓶子都揭掉了標簽,只有殿內的得以保留。這就算做朝服了。最里面殿中央的瓶子比別的都高出一截,那正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城內的情景大概就這樣了。

緊貼著城墻挖了道溝,這是護城河。河水一直流到山下。為了讓水持續的流動起來,小小也動了一番腦筋。一次他在診所見人打吊針受了啟發。回家后就在墻上高高地釘上一截木橛子,將水桶掛上,盛上水。再找來一截拇指粗細的管子一端伸進桶里另一端貼著墻引下來,放在護城河中。對著這頭吸上一口,就有水流嘟嚕嚕的涌出來。若將桶盛滿一次可以流上十幾分鐘。河的源頭解決了。

河水順著城墻繞個圈向下游流去。向前延伸沒多遠河道突然中斷。河水伴著二十多公分的落差跌下形成了一條小瀑布。瀑布下方的泥土又被水流沖出一捧小潭。清涼的潭水兩岸是綠茵茵的苔蘚。適當的想象,卻像極了一片草地。環抱這片“草地”的蒿草就似遠處的森林。場景布置完故事這就開始了。

主公人是一只揭了鋁質瓶帽只留橡皮塞的小藥瓶。他叫元一。因為是平民所以衣著樸素些。他的父親不知什么原因被抓走關進天牢。主人公“晚上”悄悄地游過了護城河,偷偷爬上貼著城墻根的一株大樹,避開城墻上的哨兵輕輕地跳進城內。

“晚上”皇宮的戒備比白天放松了很多。遠遠看到一隊巡夜的士兵走來。元一急忙躥到一株大樹后躲了起來。等那隊人馬走遠了,元一便貓著身子繼續在四周打探天牢的位置。正走著突然間聽到有人呻吟的聲音,尋聲望過去隱約能看到兩個守衛模樣的人。再往前幾步便能看到守耳身后的囚室。元一拔出寶劍壓著腳步悄悄地走進,突然,一個箭步沖上去“噗”的一劍刺倒了一名守衛。另一個見狀舉槍向他刺來,只見他頭也不回,磕開槍頭順勢撩起一劍

“噗”那人也沒有了聲響。小小用袖子抹了一下嘴邊的唾沫星子。

要說元一手中拿的這把劍真是好劍。它選取一枚鋼釘做材質。將釘帽砸扁做了劍柄。這釘子和鐵條比起來質地要硬得多。為了造劍,小小叮叮當當地費了好半天功夫,直震得虎口發麻。當然功夫不負有心人,這把劍煅造出來也是鋒利無比。就說此時,元一將他拿在手上對著鐵欄一揮,數根桿子便齊齊斷去。元一順勢跨進天牢俯身上前。他一把抱住躺在地上的老人。

“爹爹,你受苦了”。苦字還沒說完,懷中那老人突然轉過身對著他實實地擊出一掌。“啪——”

這一掌用力太大只將他震出牢外,口吐鮮血。

“你……是?”

“你看我是誰”元一踉蹌地爬起來,借著“月光”定睛一看從牢中走出那老者不是別人正是朝庭里的大奸臣王仁則。

“來人啊”。“嗆嗆啷啷” 周邊冒出十幾個手持武器的兵勇團團將元一圍住。

“好大的膽子,夜闖天牢”那人嚇到

“將刺客拿下”

元一此時才知中了計。原來官兵料到他今晚定要過來劫獄早早設下了埋伏。既然如此也容不得他多想,只好提劍迎擊。叮叮當當幾聲響過,近身幾個兵士的武器紛紛被擊落。緊接著他又連刺幾劍,競在這人群中瞬間殺出了一條血路。眼瞧著正要突出重圍,身后炸雷般響起渾厚的一聲“哪里逃”

小小憋著嗓子學著老人的聲音大吼一聲。由于用力過猛只嗆得接連咳嗽了一陣眼淚都流了出來。小小抹了一把眼淚重新捏起扮演奸臣的那枚藥瓶

那老者搶過一把長劍往前一縱,“看招”身體像離弦的箭一樣刺向元一。眼看那劍尖快要刺到臉頰,元一急忙移步側身,這致命的一擊總算躲了過去。

小小換了下跪在地上有些發麻的膝蓋。這時他手里握著兩個小瓶。兩把劍分別用拇指壓在瓶帽的位置讓兩方持牢,就像皮影戲般繼續打斗起來。

剛躲過方才一劍,老者又使了招力劈華山砍了過來,這一招出劍太快,元一急忙抬劍招架。“砰”的一聲。來勢力道太大竟將他震了個趔趄后退兩步。還沒待站穩緊接著一招蛟龍出海直向他胸口刺來。這一勢來得更快,架劍已是來不及只能再次側身避開。這一劍貼著身體刺了個空。元一心里暗自慶幸只道是躲過了這一兇險的一擊,誰知這老賊是個使劍的高手他這一劍力未使透便從中收回“哧”的一聲借著收勢在主人公胸前劃了一道口子。

“你好卑鄙”小小替元一冒出這么一句,至于為何卑鄙一時竟想不出理由。反正就是卑鄙了。皇宮里這時是喊聲震天。各路人群直向天牢處涌來。

“保護皇上,抓刺客”

“此地不宜久留”小小口里又冒出一句。元一雙腳一蹬“嗖”地躍過一株大樹。腳尖在樹稍上一點,借力跨過人群飄向城墻。

元一剛要落向墻頭突然感覺身后一陣冷風,來不及避閃。

“? ? ? 哎喲”一枚金鏢正擊中他后背。

“你今天就是插翅也難飛”王仁則緊逼著追上,兩個人繼續纏斗起來。沒過幾個回合元一已漸漸不支,只可憐他渾身多處受傷再施展不了輕功。此時墻城兩頭士兵們圍的似鐵桶一般嚴密。看來今天不僅救不了父親,卻要命絕與此地。就這么稍一愣神腿上又被刺中一劍,跌倒在地。此時的元一再無還手之力他心里一橫與其死在賊人手里還不如自行了斷。想到這里他一個鷂子翻身從地上彈起撿起寶劍接連往前搶攻了幾招,只逼得那老賊后退幾步。待雙方距離拉開,突然轉身一躍,從城墻上跳了下去。城墻上眾人見元一受得重傷又跌入護城河里料他必死無疑,不久便散去了。

“咕咚”一聲小小將那枚只有橡皮塞的藥瓶丟入了水中,他站起身來長吁了一口氣,見水流有些細小,便從水缸里又舀出了幾瓢水續入水桶,護城河便又恢復了洶涌。

待元一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躺在一片草地上,耳邊是嘩嘩的水聲。接下來的情節有些老套。大概說的是元一從瀑布上跌落下來,被水流沖到岸邊大難不死被一個武功高強的老人給救了。在聽了元一的身事后老人收他為徒傳授武藝。

光陰轉逝過了三年。主人公藝成之日師傅派六名師兄弟同他一起入宮救父。臨行前還增與了他一件寶物——“震天雷”。

這震天雷倒要好好說說。這是過年時小小做的雙響炮。截一斷拇指粗的鋼管。取兩枚炮仗首尾相連塞入鋼管中。最外端的這枚炮,藥捻伸出管子。這件武器原理很簡單,外端這枚炮點燃后爆炸。爆炸產生的火光點燃另一枚炮仗由此產生的推力將其從管中疾速射向目標即爾再次爆炸。這件寶物可真稱得上是威力無窮。

師兄弟幾個扛上寶物,和師父道別后,一路艱難跋涉終于來到了皇宮腳下。眾人在不遠處的樹林里埋伏下來,將炮架好瞄向皇宮。

元一點燃了炮捻。

“哧……轟”的一聲,炮彈直射入城門洞中。“轟”又是一聲。整個城門被掀翻了。城上的守衛被炸得身首異處。重新裝上炮彈透過被炸開的缺口? 向城內繼續轟炸。

“轟……。轟……。轟……。”皇城內一時火光四起。官兵們四處潰逃。見此情景元一大喊一聲“殺呀”。師兄弟幾個便從森林里躍出殺向皇宮。一番打斗之后如同所有的武俠故事結局一樣,主人公救出了父親并手刃了大奸臣和昏君。

“少林,少林有多少英雄好杰把你向往”小小哼起了電影少林寺的謝幕曲。哼唱了一會兒看看天色尚早覺得沒有盡興,將倒在地上的瓶子一個個再扶起來。他要翻轉劇情,演成神話劇。于是故事又成了這樣。

元一舉起寶劍正要砍向老賊時。忽然高空傳來一聲“徒兒莫怕,接法寶”原來是王仁則的師傅騎著紙折的仙鶴飛了過來。一道光閃過。老賊手里多出一桿火箭槍。再看那槍原是一根捅掉鋼珠用盡了的圓珠筆芯。

小小從框內取上一段蠟燭,點燃擺在正前方,布好道場。接下來就是一展火箭槍威力的時候了。小小雙手支在城墻上半爬著,嘴里銜著筆桿將筆尖靠近火苗瞄向元一七人。用力一吹。

“噗——”一道火箭射了出來。眾人一時間躲閃不及紛紛中招。這火喚做三昧真火。在這場大火中除了主人公被燒成重傷其他幾人都被這三味真火給燒死了。元一見師兄弟被害悲痛萬分,沖上前便要和老賊拼命。忽然間霞光萬丈死去的這六位師兄弟漸漸地從地上飄了起來,元一這時也飄了起來。七個人合體在空中組成了一只巨大的寶葫蘆。

小小抬起身來從筐里取出一只葫蘆和一把蒲扇,隨后將扮演七位師兄弟的藥瓶放回筐中。這葫蘆不是凡物乃是開天辟地之時太上老君從一根仙藤上所摘。寶物一出頓時飛沙走礫,日月無光。小小放下葫蘆雙手狂揮著芭蕉扇,只將那蠟燭連同眾士兵扇的東倒西歪。接著舉起葫蘆拔開塞子凌空一晃。指著眾人道“看法寶”那舉槍的老賊,騎鶴的師父,以及躺在地上的眾人一并被吸入瓶中。

待小小將瓶子悉數裝滿葫蘆蓋上塞子時。嘴里終于重新奏出了片尾曲“葫蘆娃,葫蘆娃,一根藤上七朵花……”

隔壁房間響起了鼾聲,小小悄悄地跳下床將那筐子拖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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