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有關人工智能的科幻影視中,《西部世界》可以說是最燒腦的一部。第一季用10集以一周一集的頻率,不斷循環提出終極之問——我是誰?我們的世界是真實的嗎?
本季說的是智能機器人掙脫人類給他們的設定獲得自由意志的過程。就像是,一個游戲里的角色比如超級瑪麗突然覺得我為什么要吃蘑菇而不種蘑菇于是開辟了QQ農場;一本書里的人物比如林黛玉忽然覺得大荒山無稽崖的破石頭為什么總讓我哭,我不玩了,帶著全體紅樓夢人物跑了(所以沒有后四十回?);一個夢里的你想要和清醒的你交涉;一個大力士要揪著自己的頭發離開地球;人類中的聰明人總想知道萬物從哪里開始要去向哪里。
在西部世界,每個“被出世”的智能機器第一句話一定是,我是誰?就像在呼應人類自己。哲學奠基者蘇格拉底最重要的名言就是“認識你自己”,但是他又說,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一無所知。
而片子一開始就甩出這個問題,你曾質疑過你所存在的現實的本質嗎?這個問題不僅讓瀕于覺醒的智能機器人宕機了,它也使得一代一代先于普通人覺醒的天才瘋了。第一個提出這個質疑的是笛卡爾。其實并不是只有笛卡爾有這個疑問,每個人小時候都曾想過,我生活的這個世界是真的還是動畫片?我一個人在家里偷吃糖的時候會不會有觀眾在看著我?我忘記做作業其實是個夢吧?我爸爸媽媽是真的還是有人分派的?為什么我會在這個家里而不是在隔壁老王家里?
在我們的成長過程中,這類嬰孩式的探究越來越少,不是因為問題被解決,而是因為太司空見慣。人不能飛,魚在水中,生老病死,理所當然。
幸好這個世界還有哲學家。笛卡爾的解決方式是,不管我怎么懷疑這個世界,“我懷疑”這件事總是存在的,既然我懷疑了,那我也肯定是存在的,用一句話概括,就是“我思故我在”。
在德洛麗絲的覺醒過程中,阿諾德曾讓她讀一本書《愛麗絲漫游仙境》。他們由“改變”交談到“渴望卻不敢觸及的那些事”,這時德洛麗絲問了一個問題:
“你的兒子,他現在在哪里呢?”
這明顯不是一個智能機器內部存儲篩選的結果,而是一個發散思維的結果。這一刻,呼應人類進化過程中通過無休止的循環過程,構建更為復雜的聯想。人類將此類浩大的遞歸鏈接的想法稱為“認知”。德洛麗絲的自主意識呼之欲出了。
這種循環包括不停的自問。
我還和今晨的我一樣嗎?
我幾乎能記起一切的不同。
但如果我真的不同,我還是原來的我嗎?
有個叫歐布里德的人曾用這個問題賴賬不還。他說:“借錢的我是過去的我,過去的我不是現在的我,您要討債就向過去的我討吧!”同理還有特修斯之船,如果一艘船一直換掉腐爛的木板和銹掉的鐵釘,最后所有的部分都不是這條船剛開始的那些,那這條船還是原來那條嗎?
哲學家用同一論解決了這些問題,就是說,一個事物是不是它本身的依據,是這一事物的結構和這一事物的時空連續性。但我還是覺得,如果時間這個維度是可以呈現的,那其實每個我都在不同的點排排站吧?只不過這些“我”占據的不是空間是時間罷了。(我的腦子開始燒糊了)
一個“我”還沒解決,阿諾德又要德洛麗絲把自己分裂成兩個“我”。這與笛卡爾的“身心二元論”不謀而合,一個是屬于精神的“心”,一個是屬于物質的“身”。當來自外界身體的痛苦侵襲內心的時候,人可以對自己的精神世界做主,那么痛苦就不存在了。然而德洛麗絲比人類更迅速的判斷出這不合理。意識和身體不可分,意識支配身體,身體影響意識,兩者同時努力才能獲得自主。
而如何才能形成意識,是本劇的最終目標。老福特所說的金字塔原理中,“記憶”是基層,往上是“即興反應”“私利”,最后到達意識。阿諾德糾正了這個說法,這個形式不是金字塔,而是迷宮——老福特用了35年的時間去加深智能機器人的迷宮探索過程,尤其是作為基石的“記憶”——而在人腦構造中,記憶無疑也是最重要的部分。人類的每一個例行程序都以嵌套活動組成的復雜層級結構來進行記憶(雷·庫茲韋爾《人工智能的未來》)。所有的記憶以明顯或隱藏的方式存在于人的大腦,每個狀況都會觸發或這樣或那樣的記憶,以便時刻應對當下事件的發生。
那么本季結束,似乎確實給了觀眾一個結局,一個答案,物質和精神終于合二為一,產生了一個新的人類物種——就像當初智人淘汰了尼安德特人,一個重大的進化過程發生了。
且慢!親愛的德洛麗絲,親愛的梅芙,親愛的電腦前的你們:
你怎么知道你產生的意識,
你做出的決定,
——不是福特的故事線?
你以為你覺醒了,選擇了,自由了,你與"神"決裂了,你抗爭了……上帝已死……
結果,"抗爭"也是上帝的安排。
你的考試,升學,工作,買房,嫁娶,生孩子……只是打通關。
欲哭無淚。
靜等2018年第二季,等未來的新人類找到答案,提前參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