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喬伊喬一
我坐在陰濕牢獄的鐵欄后，一只在禁錮中成長的鷹雛，和我郁郁地做伴；它撲著翅膀，在鐵窗下啄食著血腥的食物。它啄食著，丟棄著，又望望窗外，像是和我感到同樣的煩惱。
薇薇看著窗外出神，想起了普希金的囚徒，和自己現(xiàn)在這副樣子簡直一模一樣，憂傷充滿了整個病房。
不大的普通病房里，有三個床位，薇薇在中間，兩邊是兩個婆婆，大概和她類似的病。靠窗的婆婆出去做檢查了，窗子開了一半，半躺著視線剛好透過窗看到蔚藍的天空和高樓。
藍色條紋的病服松垮的套在她身上，頭發(fā)幾天沒打理了，亂糟糟的，床頭掛著水，臉色蒼白看著毫無氣色，空氣中充斥著病房特有的味道。
撐了撐胳膊，薇薇慢慢移動身體坐了起來，癡迷地看著窗外，眼睛里說不出的憂傷。幾天前她也還在這片藍天下自由飛翔。
比這更悲傷的是，心更痛。孤獨感再次向她撲過來。
幾天前，薇薇剛剛步入大學，一些都這么美好，新鮮，她對大學充滿了熱情，無比期待新同學還有希望和眾多學長來一場完美邂逅，各種幻想天花亂墜，這里，就是她的大學了。簡直不敢相信。
讓她更樂不可支的是她的閨蜜和高中好友都在這所學校，這一切都太美好，新室友也都是大美女，開始感嘆，大學生活就要開始了，來呀，快活呀，反正有大把時光。
開學一周，依然懷著對大學的美好憧憬，買了防曬霜，衛(wèi)生巾(當鞋墊)，帽子……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為即將到來的軍訓做足準備。
領了軍訓服去體檢，體檢大多也就走個過場，做做樣子查查視力量量血壓。薇薇期待軍訓快點開始，不知道教官帥不帥，不管怎樣，軍訓會苦會累，但這經(jīng)歷是薇薇期待已久的。
體檢的人很多，排了好久的隊才輪到她，聽心率的時候，薇薇一本正經(jīng)的坐得筆直，校醫(yī)拿著聽診器聽了聽，移移位置又聽了聽，過了一會兒……薇薇忍不住皺眉，什么情況？
這老頭不會趁機吃我豆腐吧，薇薇吐槽，心里卻開始害怕了起來。
老頭叫了另一個醫(yī)生說，王醫(yī)生你來聽聽，這同學心臟有點不對勁兒……
這下薇薇是真慌了……
經(jīng)過了三位校醫(yī)確認，薇薇心臟像有個大風車，呼呼呼的……建議去醫(yī)院照個片檢查一下。
走出校醫(yī)院，空氣都變得冷了……薇薇雙腳發(fā)軟聲音顫抖得告訴爸爸自己好像出事了。
室友雅兒陪著薇薇去了縣醫(yī)院，醫(yī)生依舊只是一邊看著片子一邊重復校醫(yī)說的，你心里有個大風車呼呼呼……
見你大爺?shù)墓怼鞭卑盗R，醫(yī)生反反復復聽了很多遍就一口咬定，你有病……你不正常……眼睛瞇成一條線對著燈光看片子，又看不出哪里不正常……
這下薇薇是真火了，帶著怒氣離開了醫(yī)院，一路郁悶，心里罵了百遍這醫(yī)生，我有病你倒是說啊我有啥病？你才有病，神經(jīng)病，我活潑亂跳連感冒都沒有……還叫住院慢慢觀察，觀你大爺?shù)墓恚渝X吧。
各自無厘頭謾罵閃過……
薇薇生氣的對父親說自己沒毛病，不會再去那家破醫(yī)院，父親趕到學校看著女兒吐槽，他還是不太放心……明天跟我去城里大醫(yī)院看看吧。
薇薇沒說話。她還是有些害怕……想的是逃避，不能接受也不信自己會有什么病。
晚上，薇薇打開手機，她們的520室群，里面都是高中好友，現(xiàn)在部分朋友跟她一個學校。薇薇告訴大家自己可能出事了，群里一片嘈雜，你就吹吧你，鬼才信了你的話…怎么可能……你咋不說明天就死了呢……之后接著聊她們自己的八卦，早把薇薇丟腦后了。
關閉了對話框，這就是所謂的好友？悲傷在這種黑夜下聚集，薇薇再也控制不住埋在枕頭上淚崩了，白天可以故作堅強，但到了晚上呢？夜深人靜的時候……悲傷總會爬上心頭。
感到一陣心痛，沒有安慰沒有鼓勵只是嘲諷和玩笑。退掉了QQ群，不信拉倒唄。
在大醫(yī)院門口，薇薇心緊了緊，感到從未有過的恐懼，害怕踏進去，門口的燈亮了78號李薇，她的名字在閃爍，帶著照了的片子移動身體，木訥地站在醫(yī)生跟前。
波瀾不驚，面不改色，醫(yī)生從容的得出結(jié)論：動脈導管未閉，先天性心臟病。準備手術(shù)吧，看看內(nèi)科這邊能不能做微創(chuàng)，不能就只能到外科做開胸。
手指掐進了肉里，差點嚇尿……薇薇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辦公室的，雙腿發(fā)軟，感到快要暈倒了，強忍著淚水不讓眼淚掉下。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不怕不怕，死不了死不了，堅強一點。
從未如此絕望，看著窗外，除了父親在醫(yī)院陪著自己，沒有人，沒有消息，朋友當她開玩笑鬧著玩沒記在心上……
原來，我這么孤獨……
原來，我根本沒有朋友……
薇薇又看了看窗外，結(jié)束吧，出了這牢籠一切都結(jié)束吧。然后重新開始。
我們原是自由的鳥兒，飛去吧——
飛到那烏云后面明媚的山巒，
飛到那里，到那藍色的海角，
只有風在歡舞……還有我做伴！
躺在手術(shù)臺上，一根管子插進了心臟，那里很痛……很冷……也很空。
痛苦的閉上了雙眼，流水不爭氣的滑過眼角。結(jié)束了……
半年內(nèi)不能劇烈運動，出了院回到學校，依舊一個人待在病號連，看著她們軍訓……
薇薇回來了，朋友越走越遠，開始了大學新的生活。心會痛，走出了醫(yī)院那牢籠，走不成自己心里的牢籠。
靈魂只能獨行，看淡了也就釋懷了。
這圍城困不住海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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