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乘在麋鹿先生的背上,安安穩穩回到了地面。看見我沒有離開,反而來到地面,準備離開的動物和植物們馬上恢復了之前的歡樂,紛紛朝我涌來,但又刻意與我保持一定的距離,不敢靠我太近,生怕會再次嚇著我,把我嚇走了。真是一群善良樸實的居民。
“你們好,我是小藍魚,很高興見到大家!”我簡單做了個自我介紹,然后彎下腰,向大家禮貌地鞠躬。接下來,森林的居民們紛紛向我做了自我介紹。金絲猴、小狐貍、大象、笨笨熊、小青蛇、白兔妹妹、孔雀小姐……樟樹爺爺、榕樹奶奶、柳樹哥哥、青草弟弟、玫瑰女士、山藥姑娘……麋鹿先生輕聲告訴了我一個有效的記憶方法:無論遇見誰,只要稱呼他的動物或者植物名。比如白兔妹妹,只要知道她是白兔,無論是叫她白兔妹妹,還是小白兔、白兔、白兔姑娘,等等,都是可以的,不會出錯。這個方法確實管用,我很快就認識了森林熱情可愛的居民們,他們還領著我在附近走了走,然后我們就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交談起來。
我說我是因為夜里失眠才遇見麋鹿先生的,是他將我帶到這片森林,并讓我認識了這么多可愛的伙伴,我很快樂;我說我曾一直居住在海洋里,和小丑魚以及鯉魚朋友們,沒有去過別的什么地方,所以我以為世界就是海,更以為世界上所有的動物、植物都像海洋里的動物、植物一樣生存著;我說海和森林很像,都是特別美麗的地方,海里生存著各種生物,也有小河、也有森林和房子,就是水汽比這個世界的森林要重些;我說在我生活的地方有白天和黑夜之分,白天,所有動物都會醒來,游戲玩耍,夜里,所有動物都要回家睡覺,這時候,天上會升起很多很多的星星,星星里存儲著動物們白天的記憶;我說在我生活的地方,動物只有同類之間才能交流,而植物,是不會說話不能行走的;我說在我生活的地方,動物和植物需要吃東西才能一直活下去,動物通常以其他動物或者植物為食,而植物多是通過光合作用維持生命,少數植物還會自己捕捉些小昆蟲補充營養……
森林的居民們似乎對我說的那些他們曾未接觸過的事情特別感興趣,他們聽得很認真,滿臉的向往之情,讓我很想邀請大家一起去我的海洋游玩。可是麋鹿先生卻告訴我,除了他這個森林守護神,其他的居民們都沒有辦法離開森林,而他,也只有在迎接客人的時候才能短暫離開森林,對外面的世界并不了解。我輕聲嘆息,但也明白每個生命存在都有屬于自己生活的特定世界,就像海洋之于我,森林之于我面前的生物。轉而我笑了,我是這么幸運,能夠游轉于兩個不同世界,我認真并且滿懷期待地聆聽著森林的居民們訴說著他們的森林。
原來,這片森林也是分植物和動物的,但是劃分方式同我的海洋不太一樣。當然,森林的植物在整體外觀上與我認識的植物的外觀一致,然而神奇的是,在這片森林里,每種植物都有很多的共同體,他們長得一模一樣,有著相同的名字,相同的年齡,相同的經歷,相同的記憶。可以說,正是這些眾多的共同體組成了某種植物的整體,他們是獨立的、行動自如的部分,誰都可以代表他們的整體,他們也是統一的、相連的,缺了誰,整體都將不復存在。森林的植物和動物一樣,有生命、有意識,因此,稱呼起來不能再用“它”,而應是“他”,或者“她”。這片森林動物與植物的區別就在于動物不似植物有那么多的共同體,也就是說每一種動物對于森林而言都是唯一的、不可復刻的生命體。這是一個沒有晝夜,沒有追逐,沒有競爭,沒有斗罵的森林,任何生物都不需要以其他生物為食,生物之間互為朋友,彼此善待。這片森林,很祥和。
幾絲清風襲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想到海洋的清晨即將降臨,我突然站起身,匆匆與森林的居民們道別,便再次坐上麋鹿先生的后背回到我的竹樓。麋鹿先生告訴我,竹樓里的古典水缸是連接我的世界與他們的世界的媒介,缸中的金色鯉魚是森林大門的開啟者,是森林的鑰匙,它們大部分時間都處于沉睡狀態,只有感應到森林客人的召喚時才會蘇醒,開啟森林大門,將森林的客人傳送到森林,再以同樣路徑將客人送回原處。麋鹿先生說我就是森林尊貴的客人,只要愿意,隨時都能進出他們的森林,他和森林的居民們會一直等待著我,但是,我絕對不能將這個森林的存在告訴第三方。我點頭說好,答應會在小丑魚不注意的時候再次拜訪森林的居民們,并承諾絕不泄露他們森林的存在。麋鹿先生縱身躍入水缸漩渦,消失不見。
我默默朝已然空蕩的水缸的方向揮了揮手,然后走到小丑魚床前,為小丑魚整了整被子,俯下身,輕輕親吻沉睡中的小丑魚的額。“愿你昨日的病痛不再,愿你今日的歡快無限!”。
“真是個難忘的夜晚,像夢一樣……”悄悄回到床上,閉眼,任思緒翻飛,浮想下一次前往另一世界的種種,等待透明的白灑進竹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