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十五歲的弟弟大老遠就喊我。
“怎么了。。。?”我拍拍臉上的面膜,懶洋洋地從躺椅上抬起頭。
“我發明的編劇機器!你~~看!”弟弟伸手把一個透明的書寫屏憑遞過來。
“很多選項,姐姐你看:題材、敘事結構、角色性格......就能自動生產出各種類型的腳本。”弟弟一臉興奮地舉著書寫屏對我說。
我用余光瞟了一眼,手指繼續在空中劃著圈調整面膜的含水量:“很老土的發明哎,早就有人做出來了,那個誰,叫艾爾?十幾年前不就是因為這個得的獎么?”
“姐你聽我說完呀。”弟弟一揮手,把蓋在我臉上的面膜眼洞調大,“你看,它可以給抑郁癥的人使用,特別管用,我用它編過一些很輕松的情節,可以代入記憶,我給很多人試過,他們心情都好得不得了啊。”
“還是抄襲。”我把眼洞調小,“情境體驗也是那個艾爾玩剩下的了,你就說吧,他就是你的偶像。”
“姐姐。”弟弟忽然放低聲音,“如果我說,它也可以用腳本替代記憶呢?”
“嗯?”
“我是說,替?代?記?憶。”弟弟一字一頓地說。
面膜刷地一下消失了,我猛地坐起來:“你在人身上試驗過了?”
弟弟被我嚇了一跳,不置可否地慢慢點了點頭。
“這是違法的你知道嗎?”我一把把書寫屏奪過來,這才看到了設計精美的交互界面,看來弟弟確實費了不少心思。
弟弟站在一旁撇撇嘴:“其實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是無意中發現它還可以起到替換記憶的作用,替換記憶就試了兩個人,第一個是何大勇,他自己編了一個英雄故事,結果把家鑰匙放哪兒忘了,我幫他找了一個下午,但那個時候還沒往這個編劇機上想。
后來是路曼婷找我,她剛跟男朋友分手了,前陣子死去活來的,聽說了我的編劇機,說要編個故事,要在故事里把那個男人五馬分尸。”
“哎,后來呢,怎么編的?”我八卦的興趣漸漸起來了。
“姐你別呀。。。。。違法的事你不管了?”
“哎,先不管了,你接著說接著說。”
“后來我們一看故事元素,哎呀哪有五馬分尸啊,都是大明星吳昊天和她談戀愛的事,什么去海灘啦,去滑雪啦,還有坐熱氣球什么的,玫瑰鋪了一路,還有巨幅廣告的表白,情節真是感天動地。”
“哎,還以為有什么重口味情節呢,終究還是小女生啊。”我又躺下來,手指在書寫屏上劃拉著。
“但是路曼婷把書寫屏的膜從頭上取下來以后,就不記得她的那個男朋友了。”弟弟點著頭說。“我們一開始還以為她是裝的,后來她男朋友回來找她,發現她是真的不記得,只記得吳昊天了。”
我覺得事態有點嚴重。生理性的記憶改寫、抹除、替換是聯合國明令禁止的,現在國際監獄里還關押著好些人,說實話,作為當年那場大風波的親歷者,我很難做出道德上的評判,畢竟并不是所有人在使用這些技術時都心懷惡意。但是我對聯合國出臺如此強硬的政策表示理解。事情其實已經過去好些年了,唯一一次秘密修改所有人的記憶,就是把“艾爾發明記憶替換技術”這件事改成了“艾爾因為自動編劇技術而獲獎,而后英年早逝”,最后相關技術被全部銷毀。多年以后,我已經漸漸淡忘。但如今,弟弟居然誤打誤撞又搞了出來。
“其實.....忘了也沒什么不好,”弟弟臉上顯出無所謂的表情,“很多人想忘都忘不掉吧,我看曼婷前陣子痛不欲生的樣子,聽說好幾次割腕自殺,人也瘦了一大圈,現在她不記得了,難道不好?”
“不是說好不好.....怎么說呢,痛苦很難受,但人是需要痛苦的,否則怎么成熟長大。”
“成熟?姐姐你自己呢,前些年你那么痛苦,現在只看見你每天窩在家里做面膜了,沒見你多成熟啊?”
“臭小鬼!怎么跟你姐姐說話!”我把書寫屏在弟弟面前一橫,“我就把當年的事都告訴你,讓你看看你姐姐的本事!”說完我迅速組織起故事情節來,弟弟的設計非常靠譜,運行流暢,不禁令我想起艾爾的風格,這兩個人果然都是天才啊。
腳本完成了,“看好了!”書寫屏柔化成一張薄膜,蓋在弟弟的頭上。
“姐!等一下!”弟弟已經明白過來,但已經遲了。
我要用一段段夏日午后的散步時光替代他研發編劇機的經歷。
艾爾被迫害死在獄中,死前他用自己編寫的情節替換了自己的記憶,他不再是我的那個愛人。艾爾是自殺的,而不是被殺的。
不能讓弟弟再走上這條路步他的后塵。
必須讓他遺忘。
弟弟睜開了眼睛,伸個懶腰對我說:“姐,那我回去了啊,你也早點休息。”
“恩,路上小心點。”我長舒了一口氣。
就在剛才這段時間里,已經派人把弟弟的房間重新整理了一遍,清除了絕大部分的資料,之后需要迅速進行第二輪清理。
然而今天最幸運的是----我的面膜沒有派上用場,這是我們團隊一直以來研發的,針對危險發明人的記憶切換工具,我希望以后永遠永遠不會使用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