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警笛聲繞過一棟棟林立的高樓,從遠遠的幾條街以外傳來,越來越近……
狄落從KFC的衛生間里走出,按出一點洗手液,認真地洗著手,似乎在感受每一滴流過手指的水,然后用干手機仔細地吹干,扭過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修長的手指輕輕把鬢角的一絲微亂理好,轉身,走出。
大廳里,總有幾個人,女的,裝作恰巧抬頭的樣子忍不住瞥一眼他的外貌,再瞥一眼,然后是背影……
路上的街燈在初秋的微涼里撒下一片暖意的光,狄落靜坐在車里,沒有開走,只是在靜靜地聽莫扎特的《Requiem aeternam》……
“何烈山的火被銘記,亞珥歌伯的血卻了無痕跡”
狄落喃喃自語:“耶和華在以很直接的方式告訴摩西——信我者得永生,是的,就是這樣啊!”
回到家,洗完澡,狄落披著潔白的浴袍,倚靠在沙發上,一手拿著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一手拿起遙控器按下開關鍵,隱匿在黑暗中大屏幕,閃過一道光,瞬間畫面鋪滿全屏。
“今日18:16分,于炎黃區麗水別墅發現一名女子死于家中,目前初步調查結果顯示:女子因煤氣泄漏窒息而亡,具體死因需進一步調查……”
關掉電視,黑暗中看不清狄落的表情,起身離開,走進臥室。每一間房在黑夜里都保持原生態的無光狀態,狄落在黑夜里不喜歡光。
因為,夜,就是黑暗的……
昏暗的臥室里,飄著淡淡的百合香,那是她最喜歡的花——喜馬拉雅香水百合。
銀白的月光從陽臺的落地窗泄了半個臥室,到電腦前的空間突兀地消失在熒屏的輻射里。音響里的聲音貌似從某個黑暗的洞里隱約地傳出,仍然是莫扎特的《Requiem aeternam》,這首歌曲,他將會一直持續聽滿七天……
換了一身潔白睡衣的狄落在電腦刺眼的亮光前,用鍵盤輕輕敲下幾個字——原來,不是你!
拾起水晶煙灰缸上的煙,一點熾烈的紅,照亮了它背后的一雙瞳孔,雙瞳里閃爍著一雙身影……
“不是你的過,不是你的錯……”歌曲的旋律一點點敲醒狄落的夢,明亮的陽光經過潔白的窗紗在狄落的床上撒下一片溫柔。睜開眼,抓過枕旁的手機,“七點了”一晚的睡眠讓狄落的聲音有些沙啞卻異樣的溫柔,像他的人一樣。
一輛白色的別克君越,在帝國醫院的停車場里瀟灑的一個甩尾,穩穩地停在車位里。關掉仍然單曲循環的《Requiem aeternam》,狄落走下車,抬頭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里的太陽,心里也跟著亮起來“愿你得以永生”……
“狄醫生,早上好!”
“李醫生,早上好!”狄落走進醫院大樓親切地與同事打著招呼,臉上洋溢著陽光般的笑容,帶給人們一種親切與溫暖。
“狄醫生,早上好!”……
走進辦公室,狄落換上一身潔白的白大褂,他喜歡醫生這個職業,就如他鐘愛白色一樣!
“哎,你說,狄醫生年輕有為,帥氣又有前途,為什么還單身啊?”蕭雅抱著病歷本墜在狄落的身后悄悄地跟另一名護士耳語,眼睛卻黏在前面的那道身影上。
“你怎么知道單身?我看,是你想暗戀狄醫生吧?刺探軍情居然還這么拐彎抹角?”白舒看著蕭雅那貌似迷離的眼神,取笑她:“喜歡就追唄!管他有沒有?怕什么!”
“不行不行,我不敢啊!你看……”蕭雅有一絲害羞,但心里卻竊喜。
“蕭雅,你把306房的病例拿給我看看!”狄落轉身正看到身后不遠的兩名小護士竊竊私語,不過并沒在意,只是莞爾一笑。
“啊,在這里!病人這兩天的情況比較穩定,在好轉。狄醫生,你好厲害,這么難的手術,你都成功了,院里有史以來第一例呢!”蕭雅暗自轉移心里的話題,掩飾一絲慌亂。
蕭雅完全一副崇拜的樣子,不停地夸贊狄落,不過,她說得雖是實話,但卻不知,她一名實習生還不知道這次手術有多大的意義。
“地中海貧血癥”——不止是帝都,全帝國也是第一例手術成功,世界上有過兩次成功案例,一例是澳國在去年治愈了一名六歲的小女孩,一例是三年前北印帝國的成功案例。而這一次,狄落成功的為一名三歲的小男孩進行了骨髓基因改造,造血干細胞的復活手術。這種技術,在國內,以前一直是被禁止的,只有特殊情況、特殊環境才被允許使用。只有這兩年才被允許應用到醫療上,即使這樣,能完成這種手術的人也是屈指可數,而狄落,今年只有26歲!
狄落很開心地道了一聲“謝謝”,他不是為自己開心,而是為得救的男孩開心。接過蕭雅遞過的病例本,仔細瀏覽一遍,走進病房……
看著安靜熟睡地小男孩兒,狄落心里一暖,他是可以救人的,他現在能救人了,能幫助很多人解除痛苦,這是他此生最大的愿望。
醫生的工作很辛苦,但是狄落不在乎,他希望可以用他的一份愛心減輕病人的痛苦。是的,是減輕痛苦或解除痛苦,他不能保證每個人都被他醫治痊愈。
生命是有尊嚴的,不應該讓生命結束前露出扭曲的表情,那是對生命的侮辱,就像她……
“狄醫生?我是樊懿桐!今晚有空嗎?來藍橋酒吧,九點!嘟嘟……”
狄落的心情從四年前就幾乎達到了波瀾不驚的地步,但是自從來到帝都,遇到她之后,一顆如古井的心也泛起了微瀾,從那一天開始,他時刻都在跟自己的內心作斗爭,努力保持平靜,但,毫無作用。
握著手機,看著屏幕從通話狀態退出,狄落的心又一次波濤洶涌。
初見她,是在診室。那天正好輪到狄落值班,快要下班時,走進一名年輕女子,一身ESPRIT休閑裝,戴著一頂NEW ERA的黑色鴨舌帽,一頭長發隨意披散,烏黑柔順,一副大墨鏡遮住了半張臉,但即使這樣也足以推測出那張臉孔的精致程度。
“我失眠。”女孩的聲音清脆悅耳,卻言簡意賅。
從開始到結束,狄落都沒能有幸一窺真容,但她的聲音,他卻永生難忘,清脆得像山泉流水般動聽。沒有留下電話號碼,狄落呆呆地看著病例本上那三個字——樊懿桐——傻傻地笑。只是,涉獵廣泛、喜歡閱讀五花八門書籍的狄落,笑過之后,看著名字又喃喃自語起來:“懿,這個字用得有些過了;桐者,有華而無實,不是吉字啊?不如‘楠’字好!這名字聽起來蠻好聽的,其實……”
當然,女孩走的時候是不太高興的,因為,醫院不開安眠藥,但她并不知道!
狄落,不信神,不信佛,也不信基督,他信自己。所以,那一刻,他就覺得,她是他生命中的另一半。夜夜輾轉難眠。
那晚,是他與她第二次見面,第一次,是在醫院。狄落不知道她如何知曉自己的手機號,也沒考慮她怎么自信自己就一定會記住她的名字。
幸福來得太突然,狄落失去了平時的冷靜與睿智。
那天,狄落是早班,六點下班,八點半就到了藍橋酒吧,停車時,狄落有一些震驚,酒吧的停車場一排五輛邁巴赫S600,白色的,如果不是沒有其他空位,狄落真心不想把車停在它們旁邊,真扎心。
藍橋,中國古代因秀才裴航與仙女云英相遇之處,象征美好愛情的開始。狄落,這個總是忍不住腦洞大開的家伙此刻又開始浮想聯翩……
那晚的酒沒喝成,狄落不僅沒猜中結局,更沒猜中開始。
“對不起,其實,我今天過生日,只是想找個人陪我喝酒,沒想到……”樊懿桐有些歉意地看著狄落那張挺有魅力的臉,雖然臉上有些淤青。
“沒關系,以后大家就是朋友,有事隨時聯系我!”狄落沒等樊懿桐把話說完就急著張嘴。
“……好的,你也有我電話了,隨時聯系。今晚也沒什么興致了,早點回家休息吧,對了,你的傷?”
“沒事兒!你忘了?我是醫生!”
樊懿桐莞爾一笑,轉身走向最外邊的那輛邁巴赫,“嘀”的一聲,打開車門,委身而進,揚長而去……
狄落,瞬間呆立……
“小子,今晚的事,看在懿桐的面子上,我們不與你計較,但,以后你也別出現在我們眼里,你,不配!”那名給懿桐酒里下藥恰巧被狄落發現的女孩鄙視地看著狄落,她身邊一名男孩嘴角抿過一抹譏笑,雖然眼眶腫青,另外兩名男孩互相攙扶著正朝這邊走來。
狄落一聲未吱,只是,恢復了如常地冷靜而已。坐在此時顯得有些寒酸的愛車里,輕輕吞吐云霧,淡然地看著四輛邁巴赫S600依次揚長而去……
半年后的那天,就在狄落準備給患地中海貧血癥的小男孩做手術的前一個小時,樊懿桐給狄落發了一條短信:以后別對我那么好了,我想,你懂的!
一道鮮紅的血從崩開的傷口噴出,卻又馬上被強悍的愈合能力所阻,這就是狄落的能力。
第二天傍晚,麗水別墅多了一具女尸,具體死因,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