薦語:
我特別喜歡那種踏實而飛翔、細微而宏闊、深謀而自在的散文,它相對于那些堆砌史料、凌空蹈虛的不及物式“文化大散文”要好很多。
朱光潛說,散文可分為三等,“最上乘的是自言自語,其次是向一個人說話,再其次是向許多人說話。”他所指的散文的“自言自語”,當然不是沉湎于個人的悲悲戚戚,而是沉思于個人之存在,并由己及他、由此及彼地觀照更高遠的世道人心。
徐金秋的散文既有“向下”的踏實,又有“向上”的飛翔,而且很有質感:眼睛看得見油菜花的奔跑,耳朵聽得見鐮刀的歌唱,皮膚感受得到時間的清涼,鼻子聞得到五谷的陳香。更重要的是,心靈記住了鄉愁,看清了來路,觸摸到幸福……
(鄧昌爐)
? 《慢下來的幸福》
? ? ? ? ? ? ?徐金秋
? ? ? ? 一
時針抵達零點。
月亮細挪蓮步,依依西行,仿佛有叮嚀不完的人間瑣碎。
時間微涼,目光安祥。
此為鄂南的一個村莊。上一輩的苦難已被帶走,幸福還在路上。
在每一座山坡,每一條小路,毎一條河流,虔卑的人正沿著他們的足跡,彎下,一一撿起。
? ? ? ? 二
那些遺落在田野的麥粒,稻穂呀,都具有金子般的寓言。還沒被轉基因到城市,每一顆仍保留著,善良的秉性,樸實無華而擲地有聲。茂盛成一句一段的真理,緊握手心。
梯田式的山坡,油菜花的快樂,層層遞進,一路追著陽光奔跑,她們要爬到山頂,將滿心歡喜告訴,仍保持矜持的山風。
鐮刀,一口一個幸福,順著山坡尖叫。
鋤頭一步一個腳印,翻新滿山坡的春天。
它們運用一個女子的靈巧和一個男人的憨厚,爬上了層層疊疊的生命圖騰。先進而粗重的器械怎能抵達?
? ? ? ? ?三
鳥兒保持不變的飛翔。從一棵梨樹飛向另一棵梨樹,從一座山坡飛向另一座山坡。從黎明飛向黃昏,又從黃昏飛回黎明。
它們決定用翅膀,用一生來馱記村莊。
? ? ? ? 四
太陽劃破黑暗,扛起天空的攝像頭,不慌不忙從東山升起。
當黎明探出微笑。湖面粼粼波光。晨鳥相見寒喧。太陽開始走進一樹花開燦爛,或是一墻溫暖,和一坡一生都拾撿不完的細碎的金子。
所有事物都在此座村莊來得不緊不慢。生長、開花、結果,不爭、不搶、不竊,順著時序,一寸一寸被陽光打開、鍍亮,關合。
? ? ? ?五
我在鄂南鄉村老家,端著早歺九點的飯碗,像捧著九點的太陽,無拘無束坐定鄉村時光。嚼咀香醇的五谷雜糧。看一只飛機飛過兒時的山頂。學墻角下老人們的安詳與呆狀。
時間慢下來,幸福慢下來。
此文選入《2015中國散文詩年選》花城版
徐金秋:湖北省通山縣人。湖北省作協會員。文字散見《詩潮》《星星》《散文詩》《中國詩人》《散文百家》《青年作家》《北方文學》《福建文學》《新大陸》(美國)等刊物及選入各種年度選本。有散文選入多所學校中考試卷。散文集《長簫短笛》入選湖北省“三人行”文學叢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