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住過的那些家 (一)

一直以來就想寫一篇關于這個話題的文章,遲遲未動筆的原因是覺得無論何時自己都忘不掉,總覺得不急。早上剛送爸媽到地鐵站,今天他們做飛機回老家了,結束了10天的春節假期,看著毛毛帶他們走進地鐵站的背影,這幾年的往事一下子在腦海中閃過,無比清晰。開車去公司的路上,曾經租住的房子,那些街道,各種光影,在眼前像照片一樣的閃過,我想,寫下無妨。

選擇來天津,或者說沒有什么選擇,只是跟著感覺和命運的安排來天津,都是屬于偶然,所有的決定都是大學臨畢業半個月做出的決定,那幾天,我基本決定了我一生的命運,住在那個城市,和什么樣的人生活一輩子,迄今為止,所有的生活軌跡都是在那個炎熱無比的夏天決定的。


塘沽第一站

決定去塘沽,完全是因為毛毛的大學畢業第一份工作找在那里,去之前,對這里毫無概念,甚至對天津這個城市都沒有什么特別的印象,大學畢業,23歲的我,去的地方不多,除了家鄉和大學期間待了4年的武漢以外,只通過和大學同學旅游的機會去過上海,還有幾個景點,對自己熟悉以外的城市幾乎沒有概念,我有點不太記得我當時對于一個即將要去生活的城市如何憧憬,可能更多的是對未來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的日子的憧憬,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所憧憬的那些日子,并沒有來到,也未必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第一個房子是我來塘沽之前毛毛就先來找好的,等我從大連做輪渡到塘沽,他去港口接我,如果那時候我看過《海上鋼琴師》的電影,我會不會想起那一刻,當我從甲板走下來,面對一個完全未知的未來,23歲的我,當時的興奮和期待,遠遠多于擔憂。

我還能記得大學畢業的最后一個暑假,自知雖然沒有實現出國的愿望,但是從此也將走出家門,所以盡可能多陪爸媽,最后一天我們做公交到港口,第一次獨自坐船,也記得那天我站在甲板上,和爸媽揮手,心里充滿對新生活的期待,而他們,卻在和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段時光告別。

第一個家毛毛選的很好,對于當時的我們,一個干凈的老式小區,房子位于小區的正中心,不會很吵,一室一廚一衛的結構,除了臥室大一些,可以放得下床,還有一個老式的衣柜和電視柜,廚房和廁所都小的可憐,不過每一個剛開始自己獨立生活的孩子都懂得那種心情,終于擁有一個完全屬于兩個人的空間的心情。

我到的時候,毛毛已經把家里都打掃干凈,還給我買了一束百合,他說以后就只有我們兩個人在這個陌生的城市,他要對我好一點。

上一個住戶把房子住的很干凈,對于剛畢業經濟拮據的我們,能省的錢都要省下來,我們甚至留下他們沒有帶走的碟子和碗,用了很久,現在雖然可以買的起成套的餐具,但是有個小花碟子一直沿用至今。

那個房子有個很大的優點就是陽光很好,那時的天津沒有那么多霧霾,晴天的日子特別多,所以每個陽光高照的日子,家里的床上就灑滿了太陽,那會沒有高檔的遮光窗簾,隨便的花布擋不住太陽,所以每天早上都是被陽光叫醒,現在想想,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那個小區叫做向陽里。

小區的前門離馬路和公交站很近,幾乎下了公交車就可以進到小區,公交車也很方便,有3-4趟車可以直接坐到外灘,大概也就2-3站的距離,每天早晨上班,穿過小區,過一個馬路等車,坐3站在公交到外灘的一個工商銀行等著銀行開門,屬于我的只有銀行角落一個小小的桌子,那會兒我給各種老太太,大媽和阿姨推銷證券和開股票賬戶,同時監管給每一個辦理業務的復印身份證,填匯款單,教爺爺奶奶用ATM機,以及一切銀行員工能夠分配給我的雜事。

記得有一天上班的路上,準備過馬路去坐公交的時候,一輛寶馬從我身邊飛馳而過,那一剎那,我突然有一種悲涼,23歲的我,第一次有種想向命運低頭的沖動,覺得如我這樣一個普通的大學本科畢業,做著忽悠大爺大媽買理財產品的朝夕不保的工作,租住在一個80年代老小區里面,來了天津大半年還沒有去過市中心的我,可能這一生,都買不起一輛寶馬,可能這一生,都有圍著眼前這一切打轉了。

此刻的我,真想回去呀,回到10年前,告訴那個站在馬路邊等公交的年輕女孩,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雖然未來的10年也未必十分的豐富精彩,但是你也會去很多地方,認識很多人,看很多書,也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買一輛屬于自己的寶馬,雖然到時候會覺得并不那么需要。

小區的后門馬路對面就是一個挺大的菜市場,早晨的時候有買炸油條的早點鋪子,那會兒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和毛毛周末通宵打游俠,早上6點趁著不困迎著照樣出去吃兩根油條,喝一碗豆漿,然后回家好好睡一上午,中午醒來的時候陽光大好,再去超市買點薯條、可愛多之類的好吃的,覺得滿足無比。那會兒房東沒有給配冰箱,只有一個冷凍功能的冰柜,所以家里能存儲的東西有限,住了大半年,和媽媽借了2000塊錢買了一個冰箱,一直用到前年才搬到出租的房子,現在還在服役。

有了冰箱可發揮的空間就多了,那時候主要我負責做飯,毛毛工作性質比較特殊,有的時候要去海上平臺20天不回來,一個人的日子現在也不太記得是怎么過來的了,只保留了那些日子的一個記賬本,白菜多少錢,魚、肉、買了個雪糕什么的,幾塊錢的帳都記得很清楚,有時候還會把超市的小票也貼上,現在翻翻看,全是生活留下的痕跡。

那個房子我們大概住了一年多,08年上半年,由于兩個人的工作都有了變動,就搬到天津市里了。還記得那會兒的搬家公司真的便宜呀,從塘沽到市里,80公里的距離,也才200塊錢,還負責搬上樓。從此我們就結束了塘沽1年的生活,后來一次都沒有回去過。有時也想,什么時候,開車再回去看看,那里畢竟是我第一次來這個城市落腳的地方,那里也曾經留下我那么多對未來的憧憬期盼和無奈,還有認識的那些人,那些和善的姐姐阿姨們,但是,我真的一次都沒有回去。或許有一天,我會回去看看。

幾個印象深刻的小事:

1、家門口的菜市場口有一家賣炸雞的,非常好吃,大概20元一只,那時候,每次家里買雞,都是非常快樂的一件事情。

2、搬進去的時候家里沒有桌子,只有兩個紅色革皮面的折疊椅子,我和毛毛花150塊錢買了一個兩面可以伸展的折疊桌子,可以當飯桌、書桌、電腦桌,用了很久,一直到現在的家還用過一段時間。那是我們來天津買的第一件家具。

3、在那個房子里,我們養了第一只小貓,豆豆,我很想念他。

4、以前從來沒有做過飯,但是總是躍躍欲試,這次有了機會,自己可以掌控所有大局,發現自己做東西的天賦也挺高的,但是那時候的飲食習慣不好,只喜歡大葷,賺的工資除了交房費,基本都用來買肉吃和買零食了,生活不算富裕,也很少找家里要錢,但是覺得很快樂。我最喜歡買米,每次買了10斤米,重重的提回家倒在米缸里,覺得好滿足。

5、第一個十一,我們沒有錢,也不知道應該去哪里玩,就在家里連著打了幾天通宵游戲《魔獸世界》,最喜歡去拍賣行倒騰各種破爛,樂此不疲,有一天下很大的雨,我們一起出門乘公交車去外灘買點卡,因為家門口沒有賣,好像那會兒也不流行在網上充值。

6、那會兒在證券公司上班,每個星期五要回公司總部開會交開戶信息資料,黃色巴士小車30分鐘一趟,每次6塊錢,一坐要做1個半小時,我在那個車上丟過手機和錢包。記得那會兒很羨慕能夠在總部上班的同時,羨慕那些坐在辦公司不用出去跑客戶發傳單的姐姐,甚至和領導申請也想做一個這樣一個月三四千塊錢比較穩定工作的職位,領導當然沒有同意。

7、那會兒工作很拼命,哪怕一個月只拿1000塊錢的底薪,記得有一次全國證券行業普查,要求把所有陳年的資料都找出來挨個何時信息,公司臨時把所有網點的銷售都調回來,一個大辦公司,30多個人,每個人一個小工位,不停的打開信封,看資料,打電話,收拾資料,別人一天能做40多個,我能做90個,后來領導給發了200還是500的小紅包,開心的不得了。現在回憶起來,真的懷念那時候傻傻的一門心思只想把工作做好的自己。

8、證券公司同事的收入差距很大,大家彼此都保密,記得當時有個很漂亮的姑娘,好像姓于,白白瘦瘦的,個子也高,那應該就是當時我心中的白富美吧,不知道當時的我在別人眼里是個什么樣子的人。

9、一個人的網點,其實沒有人管,很多網點都是空設,很多同事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但是我基本都兢兢業業,從早到晚,幾乎沒有遲到和早退。連有一次去醫院拔智齒,滿嘴吐了黃色的碘酒,拔完牙3點多還回去守到6點銀行關門,從來沒覺得那樣的自己傻,反而現在的狀態,讓自己都有點瞧不起自己。

10、其實那邊的人還是挺閉塞的,沒有見過什么世面,有一點點錢又挺想炫耀,但人都不壞。記得有個姐姐覺得和我很投緣,總喜歡帶我吃個小火鍋麻辣燙,沒多少錢的小玩意,我自己心里還覺得是陪客戶了,如果我是老板,我也得多喜歡這樣的員工。

11、我不是學金融出身,其實關于股票和基金很多東西我不太明白,但是為了考從業資格證,幾乎每天吃完飯看書到11點,和高考一樣認真,后來我是我們那一批第一個4科全通過的。

12、毛毛陪我去北京考試,不舍得住好酒店,連漢庭都不舍得,兩個人住火車站舉牌子的那種,50還是100一晚,不太記得,總之,一夜不敢睡,不是有人吵架就是喝醉酒了罵街,聲音仿佛就在耳邊。做北京2塊錢的公交考試,考完只在考場的校園里轉了一小下就趕緊回來,連飯都沒吃。

13、有一次來天津面試,那會兒已經打定主意不想從事證券這個行業,輾轉倒了3趟車2個多小時,后來知道就是我現在工作的地方,面試情況不理想,自己出門的時候心里都清楚,一路走回公交站,菜場門口有個老爺爺賣糯米團子,好像2塊錢10個,一摸書包錢包找不到了,又餓又渴還沒有路費回家,坐在菜場的石墩子上掉眼淚。

14、有一段時間想換工作,網上找到一個單位,說可以安排大連或者天津,還是個外企,聽起來很正規,還安排了2次電話面試,一次中文一次英文,記得英文電話面試那次我還挺緊張,特意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和人家說了半天,最后通知面試成功,可以去培訓,還提醒培訓的城市有雨,需要帶傘。記得收到offer的那天是個周末,我還和證券的同事在商場做宣傳,收到電話心里沾沾自喜,覺得我再也不用和你們混在一起做這么low的工作了。。。

后來公司給發了郵件,通知去參加培訓,給了日期和地址,記不住具體地方了,反正是南方一個沒有聽說的城市,天津去哪里還沒有直達的火車,我還找同學幫忙。。。結果。。。不言而喻,直到最后一課我才知道我被騙了,差點被騙去傳銷,得知一切后那應該是我印象中哭的最傷心的一次了。好吧,我現在可以把它當成一個笑話說給別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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