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頭柳
河畔,一排斷頭柳佇立在肅殺的寒風之中。荒廢的鹽堿地長滿了一人高的雜草,一只野鴨子飄去了遠處青云,消失在山巒中。
冰灘上,成片成片枯萎的蒲林染成黃色,和另一處邊畔的沙梁一模一樣。
年輕攝影師蹲在斷頭柳一處砍完椽子的分支上,盯著蒲林里面起起落落的禽鳥,飛快閃動。
西北的地方,西北風比較大,冬天狂風混著無所事事的沙子打在臉上,硬生生的疼。
十幾米的紅綢子在風中飄搖,穿過密密麻麻的蒲林。少女及地長發(fā)在風中凌亂。單薄的身子包裹著綢子仰望蒼穹。
相伴的男子將燃盡的煙頭彈進蒲林。
順著風,火舌肆虐開來,傾斜著火熱的臂膀保住了整片長灘。
數(shù)尺厚的冰面噼里啪啦的崩裂開來。
魚兒聞到滾燙的熱氣,想著水草更深處潛伏。
男子清瘦,被風卷在半空中看著冰面上漸漸灰飛煙滅。
風吹不動少女。火舌卷動了紅綢。
十幾米的紅綢追著蠶食鯨吞般消失的火舌,少女比火舌更加噴薄。
風停了,火滅了,蒲林消失了。少女消失了。紅綢飄向了遠處,架在遠處西面山巒紅彤彤的彩霞上。
雪花飄落在冰面上,封住了熱氣留下的裂縫,只剩下一道道難以彌合的傷痕。
遠離綠洲的荒涼沙地中,一排排剛剛吐露新芽的柳樹椽子被攔腰截斷,成為下一批 的斷頭柳。
沙地里,稀稀拉拉的長著一些沙棘,一只純白的小羊羔被沙棘的刺兒扎的有些下不了嘴。
一頭老驢,驢背上騎著半大的孩子,驢后面拉著一張新買的梨。這塊田地沒被劃出多少道道,就被大風吹拂成了原來的模樣。農(nóng)婦看著河灘上砍椽子的丈夫,死盯著。生怕下一秒被哪一股陰風吹跑。
漢子赤裸著上身,掄開了膀子把河灘的柳樹砍了遍。年年留下斷頭柳的光景。對著河灘的半山腰上也被漢子栽滿了斷頭柳,已經(jīng)有些年頭。
攝影師不再年輕。拿著攝像機對著河灘拍了半天,蒲林已經(jīng)死了,淹死在了上升的水面中。站在揮舞著斧頭的斷頭柳下,捕捉了幾張男子的壯實,背景成了遠處通紅的西天。
河灘中一并消失的還有,蒲林中毛尖的紅蒲頭。
紅色的蒲頭折斷了便沒有了生氣,變成灰黃色時,一點火星就能消失殆盡。
斷頭柳被砍了無數(shù)次,生機越來越強健,繁衍的子孫也擴步到了河灘之外。
紅綢被男子折了下來,仍在冰凍的河灘上,冷冰冰的,給了一點火星。
男子太輕,被風卷跑了。紅綢追著風,超過了風,成了一堆積雪下凍藏在寒冷中的溫熱。
斷頭柳,悲涼凄慘,依舊活在寒風中,活在砍剁之中。
砍剁了生活,才能活著。
掰斷了美好,一點火星也能看到西天的紅霞。
男子手持著利斧,教稚嫩的兒子砍伐斷頭柳。
攝影師調(diào)整鏡頭,盯著河畔一角微微吐露的綠蒲,貪婪的按動快門。
一根紅綢在水底下顯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