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今天突然問我,你還記得小清泉嗎?我開玩笑的說,我又沒失憶,干嘛不記得。
可他接下來的話,讓我瞬間手腳冰涼,當場呆掉。他說,小清泉去世了。
當時同事還有幾分鐘下班,我強忍著情緒直捏自己的大腿。等她一走,眼淚就嘩嘩往下流,差點哭出聲來。
醫生說我不能生氣,不能悲傷,可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悲傷一瞬間就像沖擊波,讓我打字的手和胳膊都在發抖。
小清泉竟然去世了!她才三十多歲啊!
她六月份的時候還跟我私聊過,要在京東買一個小愛和小米插座。之所以跟我要鏈接,是知道我可以走返利,能賺一點點錢。后來她還給爸爸買了一個雨衣。家人對她不太好,她卻一如既往愛家人。
幾年前,朋友a買了車,朋友b便提議我們三個人有空一起開車去看看她,我們都當即表示同意。
她是山東人,兩個朋友是河北人,而我在北京,因而遲遲沒能找到合適機會,計劃就擱置了,沒想到現在竟成了永遠的遺憾!
朋友b跟她說時,她是很想我們去的,但又不敢相信他,就來問我們,我能看出來她是擔心希望落空。
后來疫情,讓我們都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后。
再有幾天,我們就認識滿八年了。雖然近幾年很少私聊,但她依然對我們相當的信任,把我們當做真正的朋友,這份信任是非常難得的。
她有非常嚴重的類風濕,認識時還可以坐輪椅活動,慢慢的連胳膊抬起來都很吃力,最后只能躺在床上,不幸的是,后來她還得了褥瘡。
她可以做的事極其有限,有一陣子她在網上直播做場控賺錢(具體我不太懂),后來因為身體吃不消就放棄了。
她也很喜歡朗讀,還發過給我們聽,那時我本想拉她來簡書群一起朗讀,但又擔心她的身體情況,怕她不能參加活動,有壓力,就沒提。
我剛才去翻了群聊記錄,想找找她的朗讀聽,發現她每個月都有說話,雖然說的不多。而記錄顯示最后一條消息是7.11。
她已經兩個月沒有說話了,我是多么的粗心啊!可是,誰又能想那么多呢?
七月初我想讓她來簡書寫作,可以賺點小錢,她說自己不會寫,而且也擔心被認為是哭慘。不過當她知道點贊我也有收益時,說到時候給我點贊。
我沒有問她是突然走的,還是經受了很多折磨。其實,我的心里已經有了答案,只是不敢去面對。
十六歲,本是花樣的年紀,那么美好,正是綻放的時候,她卻走上了一條與病魔斗爭的路。她再不能跟普通人一樣過普通的生活了,好在她一直是個積極樂觀的人,作為山東人的她,很努力、很樸實、很善良。
前些年她的親媽因為癌癥去世了,后媽對她不好,也沒有人愿意照顧她。她很想她的媽媽,她的內心是很孤獨很傷痛的。這是她唯一抱怨過的事情。
今年六月份,她請專門為失能人群助浴的機構幫忙洗了澡,三個人,花了兩個小時,260塊錢,把她重新變成了一個干凈的姑娘。
為什么洗這么久?她已經兩年沒有洗過澡了!你相信嗎?對于這樣一個苦命的女孩子,洗澡都是極為奢侈的事情!
我去看了機構發布的短短的抖音視頻,洗的很細致,我也看到了她枯瘦的腿有多么不干凈。我一直以為常年吃激素的她會很胖,我以前只見過她的臉,不知道什么時候瘦成了這樣!
她沒跟我們提過她的痛苦,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已經兩年沒有洗過澡了!
她終于等到了這次艱難的上門服務。她當時多么的開心和感謝啊,因為她一直在群里跟我們分享她的喜悅!
當人們還在追求物質和名利的時候,她卻甘愿傾其所有洗個舒服的澡!誰有能理解和體會這其中的心酸與痛苦呢?
洗澡,對常人是多么簡單的事,而對她又是多么難以實現的奢望!如果可以,誰不想干干凈凈的呢?而她卻忍受了兩年無人給洗澡擦身的痛苦。
如果不是家人的冷漠和虧待,她怎么會兩年連個澡都洗不上!怎么會得那么嚴重的褥瘡!怎么會因此喪了命!當一個人生活不能自理,連尊嚴都沒有,又如何做到與命運抗爭?如何談幸福快樂?在這個時候,任何心理學和哲學都沒有任何意義。
她走的時候,沒有人再給她洗一個澡,但是與兩年沒有洗澡相比,她走的時候已經算是很干凈了,就如她單純善良的心一般。
給她助浴機構知道這件事也很悲痛,對方說不停的看微信消息,希望能再聽她說一句:“大姨,我在”。是啊,誰也不愿意相信這噩耗是真的。
我突然覺得,作為八年的朋友,我做的太失敗了,我并沒有真正的去關心她和了解她,我甚至模糊了她的樣子。
今天,是我第一次在別人的視頻里,看到這么真實的她,一個活生生的她——如今只能活在視頻里的她…
網絡,雖然能讓遠方的人們成為朋友,卻無法像真正的朋友一樣時常見面,給出溫暖,感受溫度,彼此幫助。
我向來認為,人只需要交心就好了,別的都不重要。但這次,我深切的感受到無力。我看不見,摸不著,體會不了,她沒有說出來的一切,我都沒有辦法去了解。
我每天生活在陽光下,怎么能知道黑暗里無助的痛苦;我每天都可以洗澡,怎么能感受渾身污穢的折磨;我每天都可以蹦跳,怎么能體會無法活動的絕望。
她走了,我心都要碎了。
從下班前到現在,我完全無法正常呼吸,心慌的沒有一點辦法。大概是后來我一直壓抑著情緒,身體各個地方都開始痛了。我陷入了一種渾身難受到崩潰的狀態!
我確實不能有情緒,我的病才有好轉,而這一次,悲傷過了頭…情緒真的很毀人。
我并不怎么會把想法和心情表達出來。我的情感流露總是笨拙的無比簡陋,看不出色彩,看不出波動,但它在心底涌動,無比真實,沒有任何藝術修飾。
從下午到現在,我從震驚,痛苦,落淚,到現在的呆坐,腦子已經完全無法轉動。
或許很多人都經歷過這種痛,尤其是至親至愛的人離開,但生活總要繼續。其實我知道,她算不上我生命里特別重要的人,但痛苦卻是那么的清晰而無法接受。
也許最痛苦的,不是一個人突然的逝去,而是她在你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遺憾!
我再也見不到活著的她了,我再也沒法為她做些什么了,更不可能跟她說知心的話了。她也再不需要我為她選商品了。
就在此刻,我多想抱抱她啊,我也想有一次照顧她的機會,哪怕只有一天,告訴她,這個世界還有我,還有溫暖,可是都太遲了。
我是不是太虛偽了,只有失去的時候,才說出一些無法做到的事。是啊,說一說多簡單,又有多少人可以做到?
我說不知道她是怎么走的,是不想承認也不敢去想她臨死前究竟受了多少罪。類風濕本來就是很痛苦的病,褥瘡也時時折磨她,最后并發感染,心臟衰竭,無力回天…
想說的太多太多,或者,已經不必說出口。過去像電影一般在我的眼前不斷放映著…
我回到了七八年前,那時我們在qq群暢聊,還很年輕,還很快樂。你臨走的時候,有沒有一時一刻,想到了那些過去呢?
我再也不可能知道了。
愿天堂沒有病痛!我的小清泉…
我們已經商量好了,等疫情好些了,就會去看你的!希望你不會怪我們去的太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