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大時代道德篇(四十一):達人觀物外之物,思身后之身;寧受一時之寂寞,毋取萬古之凄涼。
民國五年,“老頭子”袁項城霧里看花,迷醉于可望不可及的烏托邦,凝視著深淵縱身一躍,同時碎成渣的還有“人設”。一失足成千古恨,卻忘了英雄與梟雄的區別,在于“公與私”的一念之間。袁項城不會知道,自己曾經引以為恃的“北洋團體”,怎么就變成了“北洋軍閥”,變成了直系軍閥、皖系軍閥、以及沾親帶故的奉系軍閥,變成了一群窮兵黷武的戰爭狂人,甚至同室操戈,袍澤成路人。清末民初的大潮中,北洋元老王士珍與人通函,常用“我北洋團體之句”,就連王占元這種大老粗,亦會在公庭廣眾中,稱“我們北洋派”。
但是,確實很難理解這個脫胎于北洋新軍的團體,曾經風頭完勝南洋新軍,斗敗針鋒相對的岑春煊和瞿子玖聯盟,力壓端郡王載漪張羅的“端王集團”,成為改朝換代之后執牛耳者的廟堂集團,會走向分裂。對于北洋分裂之原因,吳虬曾言:“北洋與南方原不相容,從遠大處設想,但北洋軍人,群龍無首,恐不免魚爛瓦解。”對于北洋軍閥這群武夫來說,多系卵翼于袁項城,才智駑下者居多,對上只知服從,不敢有所主張,才有“蓋北人對長官之忠,非發生于公的意識,全基于私的情感,服從之外,更有報恩的觀念”。
其后,隨著“老頭子”身敗名裂,這些只知“恩上”的武夫,無論是否“亂命”,亦須服從的禁錮也被打破。袁項城在世時多有“知遇之恩”,意謂不如此則為“忘恩”,是為“受同人道德責備”。這是北洋軍閥特性中的共同心理,由此也可見“北洋新軍”為袁家軍的“私”的性質,遠達不到“結黨營私”的層次。所以北洋軍閥這樣一個群體的凝聚力,需要一位強人來保證,在北洋軍閥“服從、報恩、不黨”的基本觀念中,群龍無首勢必會陷入心懷各異的分裂。就像王占元這樣一點就著的火藥桶,袁項城作為北洋軍閥的“大家長”時,“視之如草芥,復電大罵不留余地”,同時不忘再通電各省手握實權的督軍,“知照戒彼輩勿妄言”,亦無人敢造次。
最終,袁世凱死后,北洋軍閥群龍無首,雖然“國中好評”的段祺瑞繼任成為新的掌門人,卻不能服眾。心腹徐樹錚以“名士和策士”兩種頭腦,為段策劃卻頑強自負,難免木秀于林而風摧之。同時又交惡內務總長孫洪伊,迫其出京“謀制徐倒段之策”。孫洪伊當然不是軟柿子,先是以鄉誼關系,遍訪聯絡直隸大小軍閥,間接示意于馮國璋,這也與在“倒袁”中出力頗多,卻坐了冷板凳的馮國璋一拍即合,遂促成其扯旗放炮,開始與段祺瑞分庭抗禮。直系軍閥其實早已有雛形,此時段祺瑞也不得不拉班底應戰,見招拆招的宦海游戲,開始在北洋廟堂上演。
參考資料:《北洋軍閥統治時期史話》、《北洋派之起源及其崩潰》、《菜根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