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抬頭看了看傍晚陰沉的天空，沒有了陽光的照射，天空下的這個城市更像個地獄。路上散布著腐爛殘缺的肢體，當然這對一個軍人來說談不上恐懼，要命的是那些隱藏在廢墟下的地雷和炸彈。兩邊樓房的窗口更像是數不清的槍眼。還好這一天要結束了。

前面的艾倫停下蹲下，耳機里傳來他的聲音：“B-6，我們已經到達安全區域，請求接送撤離?！?/p>

“獵手小隊，B-6正在途中，請用綠色煙霧標記你們的位置。”

“獵手明白”

艾倫向前面空地拋出一個煙霧彈，煙霧為空中的直升機指引了方位，也讓遠處的狙擊手發現了他。

一聲槍響，艾倫倒在地上，他再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一發子彈在他頭上開了個洞。

福利在通訊里大叫：“B-6，11點方向那幢樓有狙擊手！”

那幢樓的某個窗口里，一個手持狙擊步槍的男子對著步話機說：“師父，今天已經是第三個了，哈?！?/p>

耳機里傳來一個磁性的聲音：“笨蛋，你已經暴露了，趕緊撤離！”

男子滿不在乎地說：“還有一個活的，我一定把他也做了。直升機一時半會兒也發現不了我，師父你可別搶我的。”

“我命令你趕緊滾蛋！”話音剛落，一聲巨響，樓整棟垮塌下來。那直升機用光了所有的導彈。

寂寞呆呆看著消失的樓房和里面消失的生命。他眼里含著淚水，拿起槍悄悄離開。

福利抱著艾倫漸漸冷去的身體，在兩天的行動中整個獵手2-1小隊只有他一人生還，雨水粘粘的流下來，直升機升空遠去。

夜，雨聲，一個黑影在廢墟中快速移動，到達一處樓房，他四處搗鼓了一下，然后掀開一塊木板鉆入地下。

這個人身上一披著一塊麻布，卻沒有雨衣，在樓梯上滴了一串水。他用手輕敲四下門。

門開了，他閃了進去。一進去放下槍就脫衣服。“凍死我了。”

里面的另一個人在陰影里緩緩說：“小瘋子死了?！?/p>

脫衣服的男子停住手，慢慢坐下。埋頭不語。

“夜，你呆在這里。我出去看看禿子。”

“寂寞。。。。小心點兒。。。外面我埋了雷。”

“知道了?！奔拍f道，然后走了出去。

叫夜的男子把臉埋入掌心，無聲的哭泣。

寂寞走到外面，遠處的天空通紅，夜晚和大雨并沒有止住持續一年多的戰火。在敵人的幾次進攻下，軍隊已經撤離了這座城市，留下的只是一些小部隊，所以這里很安靜漆黑一片。一年前他和幾十人報名參軍，到現在只剩下三個了。他并沒有因此害怕，一個老兵不會在這樣的夜里擔心自己是否會在明天死去，戰友的離去只會增加他復仇的火焰。他選擇了戰斗，就必須戰斗到最后一刻：也許是戰爭結束，也許是自已犧牲。

遠處一個影子像貓一樣跳動著過來，說：“寂寞，明天會有一條大魚?！?/p>

寂寞看著禿子，他的眼睛里閃著興奮的光，而自己的眼睛不知從何時開始只有黑暗。

“說說吧?！?/p>

“我在廣場那看到很多敵人在搭臺子，足足有一百多。還有裝甲車封鎖了路口?？隙ㄓ写笕宋镆獊??！?/p>

“你先下去吧，小瘋子死了，我沒能把他拉回來。。。我想一個人坐會兒”

禿子愣了一下，一聲不吭走了。寂寞用力擰著自己濕透的頭發，雨水流下來，流在臉上一道痕。

明天去刺殺那個大人物？不！這樣太冒險了，不能再失去弟兄了！

他想起今天在望遠鏡里見到的那個黑人，就是他呼叫直升機活埋的小瘋子。一定要殺死他。

血債血償。

第二日 ?早上

辛克將軍憂心忡忡看著臺下的部下，他此次來前線檢閱部隊是來激勵士氣的。但是看到所有的部下都眼睛里寫著迷茫,泥濘不堪的站在下面。辛克將軍自己也變得迷惘起來。

一年多的戰爭，像泥沼一樣吞噬著士兵的生命和活力。這次的對手不是幾個星期就能取勝的中東那些國家，對手也不再像以前一樣任他們宰割。曾經在朝鮮，在這個國家剛剛建立的時候。政府認為他們只是一群農民組成的軍隊。而現實是只有步槍和手榴彈的農民打退了擁有世界上最強大裝備的聯軍。幾十年過去了，這群農民已經幾十年沒有作戰。政府認為他們已經解甲，只懂得種地。聯合幾十個盟國發動了第二場戰爭。結果一年多過去了，事實證明，敵人依然強悍。

辛克想起什么，于是說：“請我們的英雄，福利中士！”

福利慌亂的站起來，不知所措。臺上，辛克將軍正示意他過去。他慢吞吞走上臺，頭很低。

辛克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熱情洋溢：“這就是我們的英雄，他的小隊盡數為國捐軀，他孤身一人沖出重圍，殺敵無數。政府決定，授予他國會勛章?！比缓笏岩幻秳渍聞e在福利胸前，帶頭鼓掌。

臺下的掌聲奚奚落落，士兵的眼神不是崇敬，而是鄙夷。他們在想，這個人怎么能丟下戰友一個人跑回來。

福利低著頭，沉重地敬禮，眼睛里全是淚花。

寂寞趴在遠處樓頂，狙擊鏡中的十字鎖定臺上那個戴勛章的人。

他對夜和禿子說行動取消，而選擇自己一個人執行。就是這個人害死了小瘋子。

他屏住呼吸，食指緩緩用力。。。

十字在辛克和福利之間游走。他猶豫了。

然后他輕嘆了口氣，把十字套在辛克的頭上。

那黑家伙只是個中士，不值得浪費這么好的機會，小瘋子的仇以后再說吧。

一聲槍響，一聲嘆息。

一發5。8毫米子彈穿透了辛克的頭顱，血濺了福利一臉，糊住了他的眼睛，從他的眼里看去，整個世界都是紅色的。我死了嗎？

臺下一片安靜，然后是動亂。槍聲從遠處傳來。

寂寞已跑下樓頂，兩架直升機正在緊急升空趕來。他挪開一個下水道井蓋鉆進去又蓋上。他知道自己安全了。

前線指揮部里，戴克上校正在大罵：“我不管你們用什么方法，哪怕把整個城市夷平，一定要找到那個狙擊手！抓住他！或者打死他！”

然后他把福利叫進來，換了溫和口氣說：“我再給你一隊人，你有了新任務?！?/p>

因為將軍的死，寂寞三人已有兩個星期沒有離開藏身的地下室，因為街上都是搜捕的巡邏隊。

敵人前線指揮官為此震怒，在他們以為絕對安全的后方，一個將軍竟然在眾目睽睽下被槍殺，為此調來大批部隊展開了一次拉網清除，留下來的很多人死了，現在這座城市已是一座死城。

而戴克上校交給福利的任務，就是保護自己。敵人那個狙擊手讓他每時每刻受到威脅。戴克選中福利，是因為他豐富的作戰經驗。福利總是能迅速判斷出狙擊手的方位，然后消滅。一年的戰爭以來，他的小隊消滅的狙擊手不下十人。

福利看著手下的這三人，顯然都是戴克精心挑選的。

格里格斯，團里最好的機槍手。

麥克和格林奇是一個狙擊小組。對于他倆，福利還真沒有多少聽說。

現在他們的任務就是戴克的私人保鏢，雖說很無聊，但總比在前線出生入死強。

今天戴克的心情很不好，因為將軍的死，上面要他當面說明情況，當然要挨批。他帶著四人小組一起坐直升機飛向五十公里外的司令部。

野外有開不敗的野花。小染手里拿著一把野花，葉子已漸枯黃。天陰沉沉的。遙遠的地平線上一股股煙柱，炮聲已越來越遠。說明這個地方不再是戰場，而是已經淪陷了。

雨點落下來，她開始往家跑。

戴克坐在直升機里看著下面一掠而過的原野，平原上的村莊經過戰火的洗禮破碎不堪，看不到一個人。

中國人都逃難去了。戴克心想。他突然看到遠處幾個人正慌慌張張用草遮蓋一所小房子。

他命令直升機飛過去，房子里全無動靜。戴克命令攻擊。

兩發火箭彈呼嘯而出，下面的房子一片火海，幾個全身著火的人在火海里翻滾。

戴克嘴角揚起笑，哼，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敵人。

直升機揚長而去，留下不遠處趴在草叢里哭泣的小染。

小染走到曾經的家門前，自從村子被毀后，家里就蓋了這座草屋，每到下雨的時候總是漏雨。

雨越下越大，小染跪在地上，用手在泥水里挖了個坑，把采來的野花插進去。頭發一縷縷貼在她臉上，她自言自語：從今天開始，不再有人疼有人寵你了，你不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了。你有了要做的事。你必須要完成的事。

埋葬了天真和爛漫，小染站起來。她要去找那架編號CH-14的直升機.

今晚的月光很好，放眼望去，銀白色掩飾了白天秋雨帶來的衰敗。

小染哆嗦著走在泥濘的路上，她的頭發在月光下顯出一層蒼白。

栽倒，爬起。掙扎，栽倒。一束燈光打在她臉上，晃得她睜不開眼。兩個外國兵停下摩托車壞笑著走向她。

他們干脆把手中的槍反背了，嘴里嘰里咕嚕說著聽不懂的話，推搡著走過來。小染掙扎著，還是沒起來。她趴在泥水里哭泣。

兩聲慘叫，兩個軀體重重倒在地上的聲音，泥水濺了她一頭。她抬起頭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她太累了，眼前越來越模糊，閉上眼睛。

身上感覺很溫暖，小染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在一個男人的背上，身上多了一條紅格子圍巾。

月光是那么好，遠處的山嶺都看得清清楚楚。男人一直沒有說話，于是小染也不說話。很久很久，小染問：“你是誰？”

“我叫大林?！蹦腥藳]回頭也沒停下腳步。

山洞里簧火燃燒。小染和大林坐著烤干身上的衣服。

“你是軍人嗎？”小染問一臉冰冷的男人。

“不是。恰恰相反，我不是兵是匪。”

小染不解：“不想說就不想說。不要騙我，我最討厭人家騙我了?，F在哪兒還有土匪。”

大林：“我是城里的匪?！?/p>

小染：“城里還有匪？”小染一臉的不相信。她環顧身處的這個山洞?！澳悄阍趺醋≡诙蠢?？”

大林：“這里只是個落腳點。我的家在城里?！?/p>

小染：“城里的人不是早都跑光了嗎？”

大林：“我不能走。。。。。我的仇家還在那兒。這次出城因為最近里面很緊，出來避避?！?/p>

小染低下頭，“咱倆差不多。我的家人全死了。我還活著是因為我要報仇?！?/p>

大林看著她，“不知道為什么跟你說這么多，也許是一年多沒和人說過話了。你的仇哥幫你報。但是聽哥一句話：不要為死去的人活著。記住了?！?/p>

小染抬頭看著那雙冷漠的眼睛，說；“為什么？”

大林：“會很痛?！?/p>

戴克恐懼地看著將軍，雖然隔著一張桌子，他還是能感覺到將軍的怒氣。他壓制住內心的慌亂，盡量讓自己說出的話不發抖。

“經過兩個星期的清除，我軍消滅了三百多名抵抗分子，那名狙擊手很可能也在其中。。。可以肯定，現在的B市是安全的。。。?！?/p>

將軍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說，你們消滅了他?；蛘哒f，你們壓根就沒找到他？”

戴克接觸到將軍的目光，驚慌地低下頭?！拔冶ＷC，會讓你看到他的尸體?！?/p>

將軍沒理他，拍拍手。一個獨眼男從里面出來。

將軍：“我給你派個幫手。這是戰前B市的地頭蛇。當時響當當的大人物?！?/p>

獨眼男里外透著殺氣，卻平靜地說：“我不是什么大人物。我只是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人物?！?/p>

寂寞跌跌撞撞翻過一面墻，重重摔在地上。今天的敵人像長了千里眼，怎么甩都甩不掉。他肩膀中了一槍。

腳步聲紛至沓來，他用力站起來拐進小巷子，慌不擇路中，他竟然跑進了絕地，退回去是不可能了，他一個翻滾滾到了路邊的陰溝里。一隊敵人在路口望了一眼跑開了。他不由得松了口氣，卻聽到有人正向他走過來。他心想，完了，想不到自己會死在陰溝里。

來人正是小人物，身后帶著個兵。他打手勢示意，身后的兵用槍瞄準了陰溝。然后他走向溝沿，想看看這個像貓一樣敏捷，害他這個地頭蛇追了半天的人是何方神圣。他悄悄探出半邊頭，看到一張年輕的臉，然后那張臉張開嘴說：“小人物大哥。。。我是寂寞?！?/p>

小人物眼睛模糊了，然后他一個急轉身，把一把匕首插入身后士兵的脖子。

小人物攙著寂寞，憑著對街道的熟悉繞開搜捕，來到寂寞藏身的地下室。

下了樓梯，小人物對著那扇鐵門咣咣一通猛敲。寂寞慘白地笑了，無力地說：“大哥。。。你這樣敲，怕是人都被你敲跑了。。。。輕敲四下?！?/p>

小人物又是重重的四下。門卻開了。禿子和夜拿槍指著他倆，然后忙亂地把寂寞抬進去。

小人物走進這間地下室，這哪像是什么避難所，倒像是一個軍營。

穿透性槍傷，經過包扎和打點滴。寂寞的情況已經穩定了。

禿子走過來說：“這位大哥。剛才忙沒招待你。還不知道你是誰?！?/p>

小人物咬咬嘴，叉著腰的手伸開一只指指寂寞，說：“那是我兄弟?！?/p>

禿子一臉愕然：“你是寂寞的哥哥？沒聽他說過啊?！?/p>

小人物眼里像是有霧氣，“當年我被一百多號追著砍，是我兄弟騎一輛摩托車救了我。今天我倒差點兒要了他的命，我真TMD不是人！”然后他給自個兒一耳光。

寂寞在床上說：“小人物大哥，你不要這樣。若不是今天這一槍，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p>

小人物不過去也不看他，因為眼里有淚水。他故意岔開話題，打量著滿屋子的家伙什兒說：“兄弟，你這是哪一路兒？為誰賣命？”

寂寞緩緩地說：“我們三個都是軍人?！?/p>

小人物嚷嚷開了：“軍人？軍隊早都跑了你們算哪門子軍人？你們給誰當兵給誰要餉？”

寂寞三人都沉默不語。好一會兒寂寞才說：“大哥，你怎么跑到那邊去了？”

小人物不好意思撓頭，嘿嘿笑：“我。我。。。被人從監獄里撈出來總要給人辦事?！?/p>

寂寞：“你想和我們一起嗎？”

小人物想了想說；“我還是給你當臥底吧。“

夜。雨聲。軍靴踐踏著雨水。

士兵們呼喊著，狂追雨幕中那個鬼魅一般的身影。他們的夜視儀在這樣的天氣里很不好用。一道道彈痕徒勞地打在墻上。

黑影消失了，眼前只有一條死胡同，地上只有一個搬開井蓋的下水道口。

小隊長下令：“鮑曼和沙利文留守。其他人跟我下！”

綠色視野中下水道里是沒膝的水，走了十幾米就沒路了，出口已經被堵死。

“MD，讓他逃了?！毙￡犻L扯下面具，然后他聞到在下水道的腐臭中還夾雜著汽油的氣味。然后是就是火海。

寂寞和禿子把井口的兩具尸體扔進去，蓋上井蓋，拾上他們的槍大步走向巷口。

兩個影子一左一右閃了出來擋住巷口。寂寞，禿子，還有翻墻趕回來的夜，三支槍對向他們。雨在街上形成了霧氣，隱隱約約看到那兩人手上并沒有武器。

“嗨，朋友。不要開槍。咱們談談?！蹦莾扇讼胧竞茫藭r卻不通事理的各舉起一只手。

“談什么？”夜坐在墻上，槍口依然不離。

傳來一個女聲：“我們能不能加入你們?！?/p>

兩個濕淋淋的影子正是大林和小染。

禿子看著雨中抖動的像一片樹葉的柔弱女子，大聲說：“加入我們？你以為這是什么，這是戰爭?！?/p>

小染打著冷戰，卻一字一頓：“我要報仇?！?/p>

寂寞看著這個堅毅的小女子和她身邊一臉冰冷的男人，沉思了一下說：“我們只是失去組織的軍人。。被人遺忘。如果你們想要這樣的生活那就來吧?！?/p>

藏身處。

寂寞黑色的眼睛里蠟燭火苗跳躍。

小染走過來。

小染：“寂寞哥，你有沒有見過一架寫著CH-14的直升機？”

寂寞：“沒注意過，什么意思”

小染：“里面的人，我一定要殺了他?！?/p>

寂寞：“剛才我還在想你的事。聽我說，你還小，最好不要殺人，會毀掉你的?！?/p>

小染：“我一定會殺了他?！?/p>

寂寞不再說話。角落里的大林也一聲不吭。

戴克把福利叫進自己的辦公室，手里拿著一封電報說：“恭喜，中士，你可以回家了?！?/p>

福利難以置信：“為什么，戰爭還沒結束?！?/p>

戴克攤攤手：“我也不想你走。可是軍方下了命令?，F在的局面很不好，盟友們已經開始撤軍了，國內反對呼聲也很高。再打下去，我們就變成二流國家了。我想戰爭快結束了。他們是希望你這個英雄回去做好宣傳。”

福利摸了摸衣袋里的相片，心想：這一天終于來了。

藏身處。

傳來四下重重的敲門聲。

“是小人物大哥?！奔拍f。禿子打開門，小人物溜進來。

他很興奮，一進門就把禿子攬到懷里，大聲宣布：“戰爭要結束了！”

每個人都愣住了，一年多的惡夢，支離破碎的家園，就這樣結束了，這就是結束嗎？小人物得意地看著自己造成的影響，然后他在眾多發呆的臉中看到一張陌生面孔。大林把自己隱藏在黑暗里。

“這姑娘是誰？”小人物問寂寞。

寂寞還在發愣。被他用手指著的小染卻走過來說：“大哥，問你件事，你見過一架寫著CH-14的直升機嗎？”

小人物更得意了，嘿嘿一樂：“妹子，我說我坐過你信嗎？”

格里格斯崇敬地望著自己的隊長，也許是膚色相同導致的親近感，在他眼中隊長是個不折不扣的英雄。關于他，格里格斯打聽了所有的傳說，只是今天隊長不知為何單獨找自己談話。

福利：“格里格斯，今天找你來，是要把這支小隊交給你。我要走了，要回家了。”

格里格斯一時不知說什么，然后他說：“恭喜了?！?/p>

福利放低聲音：“你們也快了。戰爭要結束了?？赡莻€狙擊手還沒死，他很強大。前幾天有一整隊人下落不明。你是個好軍人，我相信在你的帶領下，弟兄們不會再有人丟掉性命。”

福利伸出手，格里格斯低著頭可還是伸出手。兩只手緊緊握在一起。

寂寞和小染趴在某一個窗口里。寂寞在瞄準鏡里搜索，小染拿著望遠鏡。

小人物說那架直升機里坐著這座城市最大的官，一個叫什么戴克的上校。沒有辦法，小染一定要來。她說要親眼看見仇敵死去才心甘。

“來了?！毙∪菊f，此時冷靜的她倒真像塊料子。

寂寞的十字鎖定那個上校。那個上校滿面春風地分開人群，給一個戴著勛章的黑人開路。

是那個害死小瘋子的人，他要走了。

寂寞的十字挪向一臉神往的福利。

“發現目標，準備開槍?！毙∪纠淅涞卣f。此刻，她不再是曾經的小女孩，倒像是一個訓練有素的殺手。

一切恍如當日。他猶豫了，十字在福利和戴克之間游走。

直升機旋翼開始轉動，那家伙就要走了，小瘋子的仇。。。。小染在旁邊說：“寂寞哥，開槍！”

他在猶猶豫豫中扣下扳機。子彈擊中福利的胸膛。

人群開始混亂，戴克躲到直升機后，格里格斯沖上來大聲喚著福利。福利心想：這一天終于來了。他松開手，手中的相片被旋翼揚起的風吹飛。

小染難以置信地看著寂寞，他的眼睛里都是空洞。寂寞看著她，她的眼里是失望和淚水。

“為什么，為什么不殺了那個混蛋。”小染狂怒地打著寂寞，奪他的槍。寂寞打暈小染，抱著她迅速離開這里。

小染醒后就再也沒理過寂寞。一個人蹲在角落的黑暗里。

小人物來了。他看看寂寞，慢慢說道：“談判有結果了，后天戰爭就停戰。”此時說出這個消息他竟有些沮喪。

小染從黑暗里騰地站起來：“我不管什么停戰不停戰！你們不幫我，我自己去殺了他?！币恢皇掷∷?，她不動了，坐下來哭泣。

寂寞苦苦思索著：“我們還有一天的時間，只怕那家伙不會再出來。”

小人物：“我倒有個主意，是用得著我這個臥底的時候了。”

眾人都看著他。

小人物刻意咳了咳：“明天我找機會做了那貨。你們負責接應我出來就好了。”

寂寞：“不行，太危險了。我們沒把握。”

小人物笑：“刀尖上行走這么多年哪次有把握。行了兄弟，我看出來了。不殺了那貨你和這妹子后半輩子都不得安生。我欠你的沒法還，只好幫你還你欠別人的了。明天早上。記住了?！比缓笏咧∏鷥郝朴屏镞_走了。

他走后很久，寂寞說：“明天禿子，夜和大林接應。我和小染遠處掩護。”

小染：“我不要和你在一起！我要親眼看到他死！”

一直沉默不語的大林說話了：“我也希望能和小染一起。”

寂寞想了想：“那好，禿子和我一起。夜和大林你們倆帶著小染，要保護好她！”

小染嗤了一聲，大林拉起她的手。

一個難熬的夜晚。

寂寞他們都睡了，小染在黑暗里靜靜流淚。大林湊過來悄悄說：“你放心。既然他們不肯為染染報仇。染染的仇，就讓林哥來報吧?！?/p>

小染趴在他肩膀上無聲抽泣到睡著，大林爬起解下自己的圍巾蓋在她身上，然后悄悄走出去。

外面又是一個月光皎潔的夜晚。斯大林走在路上，月光下他的影子很長很長。

他想起三年前，也是在這樣一個夜晚，他的親弟弟死在他懷里。

弟弟臨死前說了一個名字。他發誓一定要殺了那個人。他在這座城市苦苦尋找一無所獲，聽說那個人進了監獄。

從此他的心就像月光一樣冰冷，他為報仇等了三年。而現在他找到這個人了。

他知道自己沒有能力報仇，自己不是那人的對手，那人還有一票生死兄弟。

秋風揚起落葉和沙塵，他自言自語：“小染，你會愿諒林哥嗎？”

“站住！”兩個哨兵用槍指著他。

“不要用槍指著我，我要見你們長官?！?/p>

第二日

一個士兵叫醒小人物，“上校叫你。”

小人物偷偷把槍別在腰后，走向戴克辦公室。走廊走到一半兒，他察覺背后有人，剛想轉身，身體已被幾十發子彈擊中。

寂寞趴在某棟灰色的大樓里，禿子在相鄰的一座，因為這樣可以相互掩護。夜，小染，大林三個人正隱蔽接近戴克的指揮所。

他身上蓋著一塊布，像塊巖石。狙擊鏡里的世界是那么安靜，他已習慣于此。他倆都在想，明天戰爭結束了自己該去哪兒？

夜走在前面，斯大林拉著小染走在后面。

斯大林：“今天，報了我們的仇。我們就離開這兒?！?/p>

小染：“林哥，我跟你走?！?/p>

指揮部已不遠，夜打手勢讓他倆停下，據槍瞄準出口。

斯大林對小染說，“你留在這兒，我過去看看?！彼哌^去，把一把刀插入夜的身體。

夜痛苦的扭動著，斯大林面無表情地看著，“愿諒我，我要報仇?！?/p>

“不！”回過神來的小染沖向他，“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殺了他？你騙了我，你這個騙子！”

斯大林一動不動，任由小染的拳腳打在他身上。小染揮手給了他一個耳光，臉頰火辣辣的疼。

斯大林看著憤怒怨恨沖天的小染，緩緩說：“小染，相信我，我這是為你好。跟著他們，我們都得死?！?/p>

“為了我？”小染哭著笑，“你是為了你自己吧?！比缓笏肫鹗裁?，轉身跑開。

斯大林對著那個越來越遠的背影說：“小染，忘掉我們這些死去的人吧。那個人說的對，你不應該沾上血腥。戰爭結束后，明天，你會開始新的生活?！?/p>

禿子看見跑回來的小染，不由地站起來然后倒下。一發子彈穿透他的脖頸。

他用手緊緊攥住脖子，含糊不清地說：“寂。。寞。。有狙。。擊。。。”鮮血從指縫噴涌而出。

麥克在望遠鏡里看到對面樓里的狙擊手鮮血飛濺，報告說：“Ｓ小隊報告上校，擊斃那個狙擊手?！?/p>

一聲槍響，身邊的據槍的格林奇頭一歪，血流一地。

麥克抓起槍，一個翻滾躲過一發子彈。麥克在步話機里大叫：“上校上校，還有狙擊手，格林奇陣亡。重復，格林奇死了，還有狙擊手?！?/p>

斯大林看著小染的背影消失，還是保持那個姿勢。戴克走過來說：“那個狙擊手還沒死，帶我去找出他的位置?！彼勾罅殖聊馗呦蛑鄙龣C，他盯著機身上的ＣＨ－１４看了很久。戴克把他拉進直升機。

麥克額頭上淌著汗，在瞄準鏡里小心地搜索。格里格斯正帶人趕來，時間站在他這一邊。他看到一個奔跑中的女子。他的瞄準鏡不由自主地跟著女子移動，女子就像戰場上飄浮的蝴蝶在落葉的繽紛里是那么的動人。他太專注于瞄準鏡中的世界，直到一把匕首插入他的后腦。寂寞拔出刀正好看到小染正跑向他藏身的那棟樓。他開始飛奔。

禿子雙手握住自己的脖子，還在掙扎，他的生命正在抽搐和失血中一點點流失。

意識模糊中，他聽到敵人的叫喊。他摸索著掏出手槍，一下下無力地放著槍。

槍聲讓格里格斯一隊人很快找到了他。禿子已經奄奄一息。

格里格斯眼里怒火燃燒，心里有個聲音對他說：就是這個狙擊手殺死了他敬愛的福利隊長。他抄起機槍，對著禿子突突就是一梭子。他還覺得不解氣，用腳去踹那具被打爛的身體。

兩個拔了保險銷的手雷滾了出來，格里格斯一隊人呆住了。

一聲巨響?；鸸鈴亩d子的位置竄出。寂寞愣了一下，眼淚一下子流出。他繼續在樓梯上狂奔。

在戴克的眼里，樓里狂奔的那個人已經成為自己的獵物。他對駕駛下令：“準備攻擊?！?/p>

大林站在他后面，悄悄拔出刀。他的本意就是殺死戴克，然后劫持直升機和小染遠走高飛?，F在小染不在了，她的仇就讓我來報吧。

他緩緩走向戴克，他看到小染。戴克下令：“攻擊！”

大林全身像觸電般掀開駕駛，趴在控制臺上“不要啊，不要啊?！?/p>

直升機失去控制，開始劇烈震動。斯大林死死抓住。誰也無法把他弄下來。

幾顆子彈穿透他的身體，但也打壞了控制臺。斯大林身體軟了下來，他嘴里最后說的是：“小。。染。”

直升機撞到樓房炸得粉碎，寂寞撲倒小染，眼前一黑，一塊熾熱的碎片擊中他。

完結。

寂寞坐在椅子上，眼睛里只有黑暗。

小染走進來，笑著說：“寂寞哥，外面的花開了。我帶你去看。”

外面陽光很溫暖，春風和著青草的味道。小染采了一束花，交到寂寞手上。

寂寞：“我看到了，很香?！?/p>

小染輕輕拉起他的手，把一枝花別在自己的頭發上。

————完——————

2012年6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