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沒動筆寫東西了,日前寫了這個小故事,純當練手,劇情俗套,文筆沒有,本想昨晚深夜悄悄發布的。嘛,不要因為我是一朵嬌花(新手)而憐惜我,隨意開火吧,寫東西不要怕被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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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班主任用他高亢的聲音,在講臺喊出我名字的時候,班上幾個男生,包括坐在我同桌的死胖子,都在低頭偷偷笑著。令原本就隱藏在前桌背影后的我更加畏畏縮縮。
“程博,別人都在做筆記,你筆呢?”
“在呢老師。” 也不知道班主任是真不知道,還是有意調侃我,喊別的同學都是呢稱,就我是全名。實際上這種程度的化學題,我早已掌握透徹,沒有做筆記的必要,我打算隨便找根東西糊弄過去。
我先是在桌面上翻找,又伸手到抽屜里探,就是找不出一支筆來。
“肥佬,有沒有筆?”
胖子同桌舉了舉他手中的筆,示意他只有這一支。班主任看到這,輕輕嘆了口氣,道:“連筆都沒有你上什么課……”
“喏,拿著用著先吧。” 坐在我前面的呂溪腰板挺得很直,手握一支黑色水性筆,往肩膀上一遞,勾起幾絲發絲,跟裝滿了整根筆芯的墨汁同樣的顏色。
我沒有半點遲疑,便伸出手去要,呂溪卻握著筆不松手,側過頭對我說:“要還的。”
我說了兩句“知道啦”她才放開手,又低下頭繼續做筆記,頭發在她肩膀披出一道弧形,又在腰部懸空,末梢處隨風飄動,像一條小溪在懸崖傾瀉形成的瀑布。
我把頭往前探了探,在她后腦勺后補了句,“謝了啊。” 我聞到了一股不知名的花香。
真正喜歡上呂溪,我想應該是在那一次接觸之后。當時我們所在的高中,一周六天的住宿生活,不管男生還是女生,都非常喜歡在學校用手機網購各種東西。而快遞都是在二樓的保安室集中簽收的,三個年級的同學都趕在短短的課間,在一個小小的保安室取件,場面常年保持車水馬龍一點不夸張。
我清楚記得那是高二文理分班的第二天,班上除了幾個舊同學以外,其他的都要從頭認識。一個課間操回來的間隙,當我一頭擠進沙丁魚罐頭一樣的保安室時,一眼就看到蹲在分揀架前的前桌——留那么長的頭發而不嫌麻煩的女生可不多見——呂溪的白色運動服很短,腰部的幾縷頭發中,露出了一小塊白皙的肌膚和顯眼的脊椎節兒。呂溪正在翻著最底下的快遞,明明時間很緊迫,手上的動作卻很輕。
我也在她身邊蹲了下來,揚起笑容說:“這么巧啊?”
“啊,是程博吖,嗨亂七八糟的好難找啊,腿都麻了。” 說著,呂溪站起身來跺了跺腳。
“你知道我名字?” 對于這點我有些驚訝,因為這是我第一次跟她搭話。
呂溪似笑非笑地說:“因為他們總調侃你的名字,挺好笑的。”
我暗罵一句死胖子,岔開話題,“互相找吧,你找上面,我找下面。” 我在最底下的那堆快遞開始翻找起來,同時也感覺到她在中層的貨架開始了。
我正要向貨架左邊橫移,說:“嘿,同學你的jio。”
見呂溪不動,我又說:“我說你注意你的腳。” 說完捶了一下呂溪的鞋面。
呂溪似乎才反應過來,然后夸張地“哦”了一聲后,退到了我的身后。我才意識到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同學你叫什么名字啊?買的是什……”
話說到一半,估計是呂溪被擁擠的同學撞到,雙膝一下頂在我的背部,而我“咣”的一聲磕在鐵架子上。呂溪上身失去平衡,只得一只手撐在我的肩膀上,卻若無其事一樣繼續找著快遞,她似乎對此不以為然,而我老臉早已通紅了。
呂溪的手指極細,仿佛要嵌入我的肩膀,我受不了,便仰起頭正要白她一眼,卻見呂溪也低下頭,劉海像柳枝一樣垂在額前,緩緩地道:“我叫呂溪,呂布的呂,小溪的溪。”
兩個人就這樣一上一下以奇怪的姿勢對視著,然而在這維持了數秒的一幕,我居然神奇地注意到她的鼻孔,好像是一大一小的。
“呂溪…這名字真好聽,不像我的。”
呂溪的長發從肩膀滑落垂下,在我耳邊搔來來去,搔得我心里癢癢的。
呂溪這個女孩子吧,說不上漂亮,在高一時就是年級有名的「背影殺手」——即男生總會用各種理由跑到這類女生前面回頭望,隨即都會以一句“臥槽”告終——即使是在女生還沒有男生一半的理科班,也絕算不上顏值前列。但在男生宿舍每學期一度的,深夜舉辦的「你覺得最好看的女生」匿名投票中,總能在那 Air Jordan 鞋盒里,找到三張寫著「呂溪」的紙條。他們一直百思不解,為什么這29個男生,卻會出現31張紙條。
我喜歡呂溪,是因為她動靜相宜的個性,卻又總是不經意間流露出溫柔,更因為她那烏黑亮澤帶著淡淡香味的長發,我看她時,總感覺她在發光。但這種情感,我始終刻意埋藏在心底。在一次被胖子問到是不是喜歡呂溪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要被發現,然后第二天開始故意跟每個女生都玩得挺好,來掩蓋這種情愫。多年以后回想,這大概是我做過的最他媽愚蠢的事了。
那時班主任特別喜歡搞我,也在我多次到辦公室請求「老師以后能不能叫我小博」后,依然叫我程博。但有一點我非常感謝他——高二整個學年都沒有重置小組成員。當時我們班上以六個同學為單位,組成各個值日小組,組內六個人的座位順序不變,班上所有座位都按小組為單位調換。所以我也就跟呂溪當了一年的前后桌。
高中時每個同學的桌面上總是堆著半個郭敬明高的書。我們班也不例外,唯獨除了我,我覺得,書桌不是用來睡覺寫作業的么,堆的書占去一半,哪里舒服的。有一天晚自習前,呂溪跟隨幾個閨蜜一同踏入教室,把原本捂在胸前的素描本擱在桌上后,就開始風干她那濕噠噠的頭發。凡是到了晚自習,教室必然成為一個曬場,幾乎每個女生會側身坐在座位上,把頭埋低,雙手不停地撥弄著頭發,此時整個教室都會彌漫著洗發水的味道。
而呂溪頭發特別的長,像今天晚上這樣完全披下來后,妥妥地過腰。當鈴聲想起后,她的頭發還是半干不濕,呂溪突然轉過頭來,用手指在頭發打轉,諂媚地對我說:“博博~”
我一套拉過來日定理就要在習題上寫出來,被她這么一嚇,竟也有失了神。
“你桌面這么干凈,空著也是空著,不如給我晾一下頭發唄。” 呂溪明眸眨呀眨,我不禁暗想,如果不是她臉頰上有那么些痘痘,她約摸看著也挺美。
看著她那搔首弄姿的模樣,我也沒想好好說話,“這也不是什么難事,只不過嘛,我這塊桌面,你別看它上面滿是筆痕,它可是風水寶地……”
呂溪似乎也樂意看我打嘴炮,總是像現在這樣,用幽幽的眼神看我,眼睛仿佛在說:“我就看看你想玩什么花樣。”
我接著說:“……你看這塊桌面,形態美觀,風格別致,口感細膩。你再看所處位置,采光充足,通風良好,空調角度適中,又處于教室的第三拉過來日(拉格朗日)點,恰好就是老師從門外觀察的視覺盲區。而最難得的是,我這個桌面,可是被班主任的屁股開過光的哦……”
聽到這,呂溪果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因為這是一個梗——班主任講課總喜歡邊講邊在教室走動,而走到我這附近時,因為只有我的桌面沒書,班主任就愛屁股坐在我桌面上侃侃而談。那次我拍拍肩膀把呂溪叫了回頭,然后用手裝作要摸班主任屁股的手勢,引得她忍俊不禁,最后驚動了班主任。我因此被怒斥了一番,她事后居然跑過來道歉,我才想起她整節課悶悶不樂原來是為這般。
“是是是,開過光的,所以你要干嘛?” 呂溪捂著嘴笑道。
“要租金,具體用什么當租金,我暫時沒想到。”
話剛說完,呂溪就轉了回去,用手把頭發灑在我的桌面上。這貨是知道不知道,她的頭發散開來,覆蓋了我大半張桌面。那好,我也不客氣,直接把習題冊壓在她頭發上寫作業。
當呂溪抓著習題冊轉過頭請教作業時,我正在把玩她的頭發,似乎是轉頭太快而扯到了,呂溪輕聲“啊”了一聲,開口卻是:“我記得你上次說過這類題用拉過來日,啊呸,拉格朗日定理求解,可是我忘了怎么用了。” 呂溪眼珠一直盯著習題上的天體圖,似乎對我玩她頭發并不在意。
我注意到她遞過來的草稿本上,用圓珠筆畫著幾只貓,我翻到新的一頁給她講解,盡管她頻頻用力點頭,但我知道下次遇到這種題她還是會過來問。一直以來我都不大樂意教別人擅長的題,而因為要教呂溪,所以其他女生來問時,不能糊弄過去的就只能違心而為了。
也許漸漸地習慣了,呂溪也不再請求,而是十分自然地長期占用我的桌面。作為對這種理所當然態度的回應,晚自習睡覺時,我也理所當然地用她的頭發當墊子,自帶香味那種,你還別說,睡得可真香。而我從小愛咬東西,指甲課本校卡全是我的牙印。一次趴在呂溪頭發上睡覺的時候,竟也把頭發放在嘴里啃。把頭埋在手臂中,竟然也沒人發現這變態的嗜好,直到呂溪聞到了發梢上面口水干掉的腥臭味……那是我第一次見呂溪生氣。
“程博你在我頭發上做什么了?” 呂溪眼睛有點紅,眉頭挨得緊緊的,聲音大到吸引到周圍同學的目光。
我非常害怕,害怕呂溪以為我是變態,我還沒有能像現今這般不要臉高聲喊出「男人變態有什么錯?」我害怕呂溪從今以后不理我了。沒辦法,我必須得撒個謊。
“啊,對不起,我睡覺的時候不小心把口水流在上面了,沒敢告訴你,真的對不起,呂溪。”
我本以為性格隨性的呂溪會坦然原諒,因為我覺得這又不是什么掉皮少肉的事情,而事實是呂溪為此與我冷戰了數天,我也賭氣不理她。當多年后從別的女生口中得知頭發對女生的意義時,我才猛然覺悟,那時候選擇賭氣,是我做過的最他媽傻逼的事了。
從那以后,雖然彼此都沒有認慫,但所幸我們又變回原來那樣,嬉笑怒罵。只是呂溪寧可濕噠噠的頭發沾濕衣服,甚至偶爾透出黑色的內衣輪廓,也不會租用我的桌面,為此我一度失落了很長一段時間。
呂溪在寫作業時喜歡在側邊那縷頭發上打轉——她之所以會在兩邊留那么大縷頭發,估計也是為了遮蓋臉頰上鮮紅的痘痘——特別是手中握著筆的時候,只要思考多久,筆蓋就在發梢轉多久,以至于那縷頭發都有些彎曲了。
“呂溪,借支筆唄。”我用手指戳了戳呂溪的肩膀。
呂溪微微顫了一下,故作冰冷地道:“不借。”
“我桌面給你用了那么久,借個筆都不行哦?”
“你還敢提?” 呂溪轉過身把本子卷起來使勁敲我的頭,邊敲還邊說著:“讓你,讓你,讓你流口水。”
“我錯啦還不行么?” 我用手格擋住每次攻擊。
“一瓶阿薩姆。” 呂溪說著把手中那只筆蓋反扣的百樂筆,遞給了我。
“靠。” 我接過了筆,埋頭寫起作業來,最上說著靠,實際整個晚自習都心情愉悅。
“呂溪,還你。” 我把筆輕輕抵在呂溪肩膀上,她接過筆后我立馬起身往教室外跑去。
沒想到呂溪反應卻那么快,一把抓住我的衣服,道:“筆蓋呢?”
“筆蓋,啊好像,好像,弄丟了,嘻嘻。” 我慌忙陪笑稱。
“去吧,誒別忘了,阿薩姆。”
“知道啦。” 說完呂溪才松開我已經有點變形的衣角。
第二天早自習前,我站在呂溪身旁,看完她雙手在腦勺上扎起一個高馬尾,最后啪的一聲橡皮圈緊緊套住她厚實的馬尾辮。如果不是領導來檢查,呂溪一般不會扎馬尾,因為這意味著她臉頰上的瑕疵將無從遮蓋。
我把阿薩姆立在呂溪桌面上,順便拉開她的貓形筆袋上的拉鏈,各式各樣的筆中,一支被紙巾包裹著筆頭的百樂筆格外顯眼,我剛要拿起這支百樂時,呂溪卻把旁邊一支新的百樂從筆袋取出,放在桌面后,拿起那瓶阿薩姆擰了幾下,又瓶蓋朝上向我遞了過來。
在我替她擰開瓶蓋時,卻傳來呂溪的聲音,“待會要測驗了,用支好的吧。”
此時心里泛起一絲愧疚,昨天的筆蓋其實并沒有丟,我騙她的,那玩意就躺在我抽屜里面,只不過上面滿是牙印,呂溪看見肯定而會生氣吧。
就像呂溪喜歡在頭發打轉一樣,我在思考問題的時候,總會把筆蓋反扣的筆抵在唇上,發現從筆蓋傳來的香氣特別好聞,也就不知不覺地放進嘴里咬了。
看著眼前我一籌莫展的歷史試卷,我輕聲朝前呼喚。
“呂溪,救命啊。”
呂溪沒有回應,從后面只能看見她的馬尾左右甩了甩,大概是在搖頭。
“不是借筆啊,那個,晚清的李鴻章發起了什么?”
呂溪幾秒以后,拿起桌面那瓶阿薩姆,假裝在喝水,后仰著頭,一字一句地念出:“洋~務~運~動~”
我疑惑著把答案寫在試卷上,直到考完試后我才會發現,眼前躺在桌面上的百樂,比以往的都慘,不僅筆蓋,連筆身也是坑坑洼洼的,我連忙把筆芯取出來,被呂溪發現我不愛惜她的筆,那就壞了。
呂溪已經是最后一個肯借我筆的女生了,就不知道為什么我的筆總是隔幾天會自己跑掉,我決定周六回家后去買幾支一次還清,我可不想以后找不到筆時呂溪也不肯借我。
“喲,程博,可以啊,慘到只能用筆芯了?” 呂溪挖苦完我后笑個不停。
我沒底氣,低聲下氣地道:“就老是用你的筆,也怪不好意思的,這筆芯也不是不能用,我這周回家買回來把以前的一次還清。”
呂溪笑著摸了摸我的頭頂,這招笑摸狗頭是我和同桌胖子互黑用的,也不知道呂溪什么時候偷師學會了,她說:“你知道那筆多少錢不?”
“三,三塊?”
呂溪不回答我,坐到她座位上,甩過來一支小時候常見的細長的黑色圓珠筆,說:“這支送給你,隨便糟蹋,不要錢的。”
又補了一句,“我都懷疑你是故意騙我筆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呂溪最后給我的那支黑色圓珠筆,她說隨便糟蹋,我自然沒有口下留情。只是跟以往不同,這支細細的圓珠筆的筆蓋,非但沒有跟呂溪一樣的香氣,反而首次放進口中時,帶點咸味,有點像小時候鄰居婆婆送來的咸魚,不過這味兒在咬第二次以后便消失了。
你說這好好的一個筆蓋,怎么就會有咸魚味兒呢?
此時歷史老師面帶笑意地,走進了教室,大家也都肅靜下來,因為今天怕是要評講試卷。而老師卻自顧自地樂了起來,“跟你們講個昨天我們辦公室改試卷的事兒,把幾個老師都樂翻了。”
包括我在內,所有同學都被激起了好奇心。
“那張試卷不是有一題問,李鴻章發起了什么嗎?” 歷史老師強忍著笑,接著說:“我們班有個人才,我就不說名字了,你們知道他寫什么嗎?”
“他在試卷上寫……” 接著老師在黑板上寫出四個大字,「陽物運動」。
先是一批男生發出響亮的笑聲,很快女生也加入其中,大伙左顧右盼,紛紛猜疑這位人才是誰。而大家都在笑時,呂溪明顯愣住了,她探頭向同桌詢問幾句后,馬上肩膀抽動得很厲害。呂溪低著頭轉了過來,肩膀遮住了她的嘴,但是眼睛已經彎成一道縫,里面水水的。
我也只好跟著大伙笑,來掩飾我的羞恥,后來直到學業水平測試統考之前,每次看見洋務運動的題,呂溪總是抿嘴笑個不停。
這個事情成為我的專屬梗倒也沒關系,畢竟我早已習慣在班里充當小丑的角色。反而是那圓珠筆筆蓋上的咸魚味,這疑惑一直縈繞在我心頭,卻又不能跑去問呂溪。但后來得到了答案,哎早知那樣我寧愿不知。
直到高三前,學校每周三下午的最后兩節課,都是社團活動時間。那天我的社團,因老師請假而暫停了。呂溪得知后非常熱情地收留了我,把我帶到她所在的「繪畫社」。原以為這樣會顯得太過曖昧,但到了美術室一看,男男女女三五成群,或在低聲交談,或在安靜作畫,我們在其中也不會有任何突兀。
呂溪從一旁取來畫板,立在跟前,又把她的素描畫冊架在上頭,說:“老師幾乎不來的,你待在這沒問題,別吵著我畫畫就行了。” 說罷她就取出畫筆繼續練習去了。
我看著呂溪畫畫,又四處張望,雖然我對繪畫一竅不通,但感覺呂溪好像只是初學者的水平,跟社團里那些大觸簡直沒法比。但她又是最認真的一個,其他人偶爾都會嬉笑打鬧,只有呂溪在一個人靜靜地,時而思考時而畫著。
我偷偷給呂溪拍了一張照片。
(圖文無關)
我翻開她放在凳子上的草稿本,在諸多做題的草稿中間,不時出現一些貓狗花草的簡單勾勒,都是用圓珠筆畫的,看來呂溪上課也沒有多認真,只不過在別人看起來,她像是在做題罷了。
“呂溪,你還說我,你看你上課都在干嘛……”
我抬頭想要挖苦呂溪,卻看見她把鉛筆的尾部,塞在鼻孔當中發著呆,聽聞我說話,又轉過頭對我傻笑。
“你好歹注意點形象啊,同學。” 我眼睛擠在一團,擺出一副嫌棄的模樣。
“怎么?只準你流口水,不準我掏鼻孔咯?我上課發呆時也是這樣的,你看不見而已。” 呂溪說得輕描淡寫,可我卻驚得幾乎跳了起來。
臥槽,媽的竟然是這樣。我感到有些惡心,呂溪一個勁地問我怎么了,我死活不說,心里卻早已粗口成章。
等到放學鐘聲響起時,我已經漠然接受了,呂溪好像想起什么,說:“我還想畫一會,要不你先去吃飯吧。”
“我不太餓。”
呂溪挺直腰板,說:“那你幫我帶點吃的過來唄,我也不想吃飯。”
從飯堂回來時帶了一盒餃子和兩個面包,呂溪已經背著書包,站在美術室門口等待,看到我來,一路小跑過來了。
“回教室吃?” 我問。
“不了吧,到操場怎樣?”
“早說啊,又要我走回去。”
呂溪咧起嘴說,“我也是剛想到,嘻嘻。”
傍晚的操場,跑道內圈的都是練習跑步的特長生,他們通常顏值都比較高,剛從旁跑去一個,呂溪說了句“呀好帥”,然后把一個餃子丟進嘴里。外圈的大都是悠閑漫步的學生,其中不乏情侶,但都不敢靠得太近,因為訓導主任隨時都會出現在校園的各個角落。說來學校也是奇怪,抓情侶抓得不留余力,可是又不嚴厲禁止學生染發燙發,私改校服這些違規行為。
“我其實想問很久了,為什么你要留那么長的頭發?”
呂溪回答地沒有遲疑,“很簡單啊,你想啊,我長得不好看,身材也沒有,學習也很笨,就沒有一個出眾的地方。可是,一個人沒有長處怎么行?所以我就是頭發特長啊。”
突然呂溪快步走到我前方,開始倒退著走,雙手微微敞開,沖著我叫:“哇好舒服啊。” 呂溪指的是穿過她發間的微風。
“高三以后,恐怕就沒有這么悠閑的日子了。” 我一改之前低沉的說話聲調,提高了音量。
呂溪在風中抓住飄在她身前的頭發,絲毫不擔心地說:“高考以后不就有了嗎?”
“也是。” 說著我啃了一大口肉松面包。
“真羨慕你。”呂溪低頭看著地面。
“嗯?”
“每天吊兒郎當的,不是搗亂就是在玩鬧,成績卻不低。跟每個同學都能玩在一起,甚至我感覺,幾個老師雖然表面說你,其實心里都挺喜愛你的。”
我從呂溪的話里感到了一絲卑微,一時不知怎么回應。
“嗨呀,我只不過是個小丑罷了,就算我難過,他們也會以為我在搞笑,其實很不好。”
“是嘛,噢,吃完了,回去了吧。”
走到教學樓時,時間還很早,同學大都還沒回來。我提議說坐電梯,呂溪看了看寫著職工專用的牌子,說:“不好吧。”
“怕毛,我們男生就經常用,沒事的。”
推著呂溪進了電梯,按了按五樓。
“天氣那么熱,有電梯放著不坐么?” 我想安撫不安的呂溪。
呂溪盯著樓層數顯示屏,說:“不是啊,這電梯聽說好像是壞的。”
“毛線,哪里壞,就是到了會停頓,等一會就沒事了,我天天坐。” 呂溪聽后將信將疑。
電梯到了五樓,果然不開門,但同時門外傳來了談話聲。
“靠,是值日生,他們在外面。”
呂溪馬上就慫了,她臉皮薄,以往被老師說幾句就憋屈得臉色脹紅,其實那次只不過是忘記值日而已。呂溪擔憂地說:“完了,班主任肯定要罵人。”
眼看電梯門就要打開,我想起以前胖子打石膏那會,總是有幾個男生擠進電梯搶著攙扶胖子。于是我萌生一計。
“你不是很多筆么,把你筆袋拿出來,快。”
呂溪雖然不明白的樣子,卻十分配合地掏出筆袋。我取出一支紫色熒光筆,蹲下身子卷起呂溪的褲腳,扒開筆蓋就往呂溪腳踝涂,然后用力抹勻,紫色的顏料在光潔的節骨散開,還挺像模像樣。
“你好機智。”
電梯門打開的時候,我們已然是一副攙扶病患的模樣。
帶著紅袖章的值日生問,“怎么回事?”
“她崴到腳了,去醫務室搽了藥水。” 我用下巴指了指呂溪的腳。
“哎慢點慢點。” 呂溪痛楚的表情十分到位,我不由得心生佩服。
呂溪一只手搭在我肩膀,右手抓著我的手臂,單腳一蹦一蹦的,竟真的把全身重量壓在我身上,我甚至感覺到什么酥軟的東西挨著我的手臂,沒想到是這番觸感,我不由得心中暗爽,殊不知,這竟然是我生平為止,碰到過最大的胸,卻也只有B。
“這都可以啊?” 我們走過走廊后,呂溪在我耳邊耳語。
“呂溪,你為什么你聞起來總是香香的。”
呂溪猝不及防,說:“噗,因為我噴很多香水啊。”
裝模作樣的扶持到教室,一些女生跑過來接應,呂溪也沒有停止表演,直到晚上放學,她都是一瘸一拐的走路。大家都在表達關心,只有我在暗自偷笑。
高三之后,日子變得緊張而平淡,因為座位按成績名次安排,就再沒能跟呂溪當前后桌,她學習變得認真刻苦,我和呂溪再沒有什么特別的故事,我們之間也總是保持那種不遠不近的距離,這種距離讓我非常不好受,這反而是高三里最困擾我的事情。斟酌再三,我決定也不要整天困在這種情緒,等到高考結束以后,再找個機會當面表明心意。
但事與愿違,畢業典禮時,呂溪和幾個閨蜜還有老師相擁而泣,當她掛著淚痕站到我面前時,除了道謝,我卻怎么也說不出其他話語。回校拿成績單時,拿著一本線分數的我,看著撲倒在老師懷里痛哭的呂溪,我也未能靠近半步。暑假的謝師宴時,呂溪又以沒時間為由推脫了聚會。當我知道她將要去北京,為一年后出國專注SAT后,我也不想讓她分心。
我相信有心不會遲。
記得畢業照的時候,大家都換上禮服出現在操場,女生紛紛慶幸是陰天,因為她們好多都為今天化了妝。而呂溪是最驚艷的一個,從沒人發現,盡管只是稍微遮蓋掉臉頰的瑕疵,換上一襲藍色西式格子裙的呂溪,卻已經如此清麗。發帶,領結,腰帶,裙擺,鞋子,每個細節都一絲不茍,纖細柔軟的長發扎得很高如云飄逸,露出頎長的頸脖,在這陰天中也熠熠發亮。連自認為了解呂溪的我,也大跌眼鏡,心動不已。
當同學紛紛獻上稱贊時,就連傻子也看得出她十分開心,呂溪就一個勁的說著“沒有啦”。
集體照結束后,呂溪笑著跑過來專門與我合影,那是我最后一次聞到她身上的花香。
“哎臥槽,博哥來了,哎大家讓個座。” 胖子攘開一個空位,讓我落座。
“臥槽,今年這么多新面孔,難得啊。” 我幾乎每年都出席各種聚會,現在在場的8個人有一半女生,是史無前例的。
“你看喝點什么?嗨呀,你看這些妹子,個個都變成小仙女一樣,反觀我們這些屌絲,還都是那德行。” 胖子說話還是很油,惹得女生們花枝招展。大伙在胖子的化學反應下,也都談笑風生起來。
“啊那傻逼我大學天天見,倒是,你們有誰見過呂溪?” 聽到呂溪的名字,我不禁心中一顫。
我插話道:“她好像出國以后就很低調吧,沒見她發什么朋友圈。”
“你們女生不應該知根知底嗎?” 有人問。
其中一個當年很漂亮的女生說:“女生之間的事情,也只會在女生之間流傳啊……不過,聽說她今天是要來的啊。我去問問她到哪了。” 說罷她拿起手機摁了起來。
知道呂溪要來,心里很開心,卻好像又空蕩蕩的,只有不停地跟老同學聊天才能消除部分不安。
伴隨一陣熟悉的女聲越發清晰,兩個身影從昏暗的過道一路走來,走在后面的正是呂溪,她跟女生們擠一塊坐了下來,把頭發撩到一側后,向眾人為遲到致歉,目光掃過我時停留了片刻,又在其他人身上流轉。
“果汁吧,我真的不會喝酒……啊果酒嗎?那好吧,就一點可以了。”
呂溪仰著頭向胖子推脫無果后,抱怨了一句“還是老樣子一點沒變嘛”,然后就忙于跟其他女生寒暄。總體而言,呂溪沒有太大變化,變得更漂亮這點倒不奇怪,大概是懂得護膚和化妝了。衣著上少了學生時的稚氣,而轉變為了優雅,看樣子是自信了不少。但她似乎不再留那樣長的頭發,僅僅過肩,并且染上了咖啡色。但就論外貌而言,呂溪處在一眾女生中也絲毫不遜色。用泯然眾人形容這變化顯然不恰當,只能說貌似丟了幾分特色。
胖子作為組織者,開始控場,“哎哎哎,怎么都是男女分開聊呢?來,咋們玩個游戲。”
“別了吧,聊一下天就好啦,玩什么游戲……” 我知道胖子要做什么,我和他之前就單獨玩過一次。
“什么游戲啊,不要真心話大冒險哦。” 眾人都十分好奇,紛紛附和,只有呂溪在那用吸管啜著果酒,眼珠來回轉動,露出大片眼白,目光相接時,還張開手對我晃了晃,一如從前那樣可愛。
胖子站起身來講解,“就是每個人用「我從來沒有」開頭,說一件從沒有做過的事,如果誰做過,就要喝一口酒,必須說真話,否則便秘一年。”
“你真毒,好,我先來吧一個簡單的,我從來沒有作過弊。” 一個男生說。
大家紛紛喝下一口,然后看向唯一沒有喝酒的呂溪,呂溪柔弱地說到,“幫人作弊算嗎?”
“喝!” 呂溪聽罷,苦笑著把吸管拔掉,喝了一小口果酒,在杯壁上留下粉紅的唇印。
“那接下來是我說嗎?” 呂溪抿了抿嘴,繼續說:“我從來沒有喜歡過班里的同學。啊!完了。”
“怕是在場的除了我都要喝哦。” 胖子果然沒說錯,就連自己提問的呂溪也不得不喝下一口。
一個女生也來勁了,說:“你們記得當年的陽物運動不?” 眾人都在起哄催促她趕緊問,只有呂溪在那笑而不語。
“我從來沒有試過把洋務運動寫成……”
我趕緊打斷,“別說了,我喝還不行嗎?” 看著呂溪也笑得那么開心,我也跟著傻笑。
“哇程博你是有多變態啊?” 提問的那個女生說。
呂溪似乎是想起什么,“噢,那我也想知道一樣事情,也是關于程博的。”
“好啦,就是我從來沒有把女生頭發含在嘴里。” 我完全沒想到呂溪會重提這個,我很尷尬,只得悶聲喝小酒。呂溪還補上一句,“嚯,原來你當年真的是咬我頭發,還騙我。”
“男人變態有什么錯?” 不可否認我已經有點微醉,我也不太能喝酒。
“兄弟悠著點,都別搞程博了,換個吧。” 胖子摸了摸我的頭頂,說:“有個問題我困擾我很多年了……你們女生不知道,當時我們男生有個匿名投票,選班花。但是奇怪就奇怪在,這29個男生,竟然最后會有31張選票,也不知道那傻逼是誰,總是用同樣的筆墨寫,我后來就發現,呂溪的選票,全是同一個人寫的。”
呂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酒,臉蛋有點緋紅,說:“你們男生好無聊啊。”
“我從來沒有在鞋盒里面……臥槽,我不是故意的兄弟。” 胖子看著我又喝下一口,憐憫的說。
我看著呂溪的視線已經有些許模糊,卻還在逞強,“胖子我讓你搞我,下個問題,就算我自己要喝,我也要讓你喝!” 我指著在那擺手的胖子,冷冷地道:“我從來沒有在今天是單身!喝!”
在所有人的視線中,胖子泰然自若,一動不動。
“胖子你怎么不喝啊?” 另一個已經喝下酒的女生問。
“對不起,我有女朋友。” 胖子一臉無辜地說,眾人嘩然。
轉眼卻見呂溪趁亂也偷偷喝下一口。
“呂溪,你也……” 我盯著呂溪,張大了嘴巴,不敢相信。
只見呂溪低著頭默不作聲,手里的酒杯揣得緊緊的。
呂溪旁邊的女生低聲說,“呂溪戀愛有三年了,如果你們當年勇敢點,或許今天就……”
“哎不玩了不玩了,也差不多了,談點別的,我聽聞班主任…” 胖子連忙打斷她的話。
剛才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呂溪卻突然開口,我死死盯著呂溪,她的眼中充盈了淚光,似乎下一秒就會滑落,然而她只是不停地搖頭。“程博,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對我說?” 說完呂溪用手抹了抹眼角,然后一直看著我。
“好,我只對你一個人說。”
情緒和淚腺已經不受控制,我擠開眾人,繞到呂溪身后,我能聽到她的啜泣聲,卻愣是不知道說什么。但馬上喉嚨開始發酸,因為我想起了什么,我湊到呂溪耳邊,花香依舊。
“你的筆蓋,他媽的有咸魚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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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都是瞎雞巴寫,感謝你的瞎雞巴看,最后祝你,提前......身體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