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流光
現在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窗外是釉藍夾雜灰白色的天空。望向遠處的景致,卻總覺得是遠方的天空和海相連,可車行駛在高速公路上,近處除了不高的山和來往川流不息的汽車,再無他物,又哪里來的大海可言。
想來,每次坐長距離的列車總是要在書包里塞得滿滿的想要在路上看的書,因為乘車的時間長,總是看書看累了就聽歌,聽歌聽到耳朵痛就去睡一會兒,若睡不著,便開始漫無目的的思來想去。可是那些回憶總歸只有一點兒,只敢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小部分去回想。其實說是回憶,卻總是在增增減減,有些事情隨著時間的推移,印象也慢慢淡去;有些事情卻歷久彌新,如陳年老酒,辛烈異常。
沒有書可以看,身旁的同學找我聊天打發時間。兩個人絮絮叨叨的說了接近一個小時,她皺著眉講最近因身體不好,心情低沉,好幾個夜晚都是含淚睡去。我回應道,三月底學習壓力莫名很大常常哭,找不到解決辦法,又不敢告訴親近的人,只能默默跑步看書吃飯,然后更認真的讀課文。她講她媽媽在低沉期總是打電話安慰她,給了她很大的安慰和鼓勵;我講我感謝在那之后的自我調節,讓我現在可以很平靜的講出那段不快的日子。
她又問,有沒有覺得最難過和最開心的時候。我很認真的想了想,覺得太多了,無論是悲傷還是歡樂。我們所處的時段,好的壞的,糟糕的燦爛的,都是會過去的。或許此時的你覺得人生好難啊,絕望痛苦,覺得多回看一眼都要落下淚來。
可是別怕,你怎么知道今后沒有更難的事情呢?你怎么知道今后沒有比此更好的時刻?
四月底,終于又開始撿起了那些被我擱置了幾個星期的書,那一點點睡前的閱讀時光,讓我靜靜的,開始重新反思自己。
寫便簽到這個時候,再去看窗外,卻是漆黑一片,只見得不停從身側流竄而過的車燈。深夜總是會讓人浮想聯翩的,隔著玻璃都能感知到車身外側的溫度。
我真想張開手臂,去擁抱那來自遠方的,冰冷的,殘酷的,冷冽的風。
(二)只道尋常
昨晚沒睡好,只睡了四個多小時然后就被叫起來去洗漱。就算是外面套著白色的線織衣,那個時候也還是清冷。在車上看著太陽從山的另一側緩緩露出,剎那間的清輝直線射過來,眼神迎上去,卻覺得那些光感雖然刺眼卻是舒適有極。接近八點的時候,總算是到了通遼市。
剛開始并不是想象中的樣子,透過車窗看過去是一塊青一塊黃,成簇狀,卻差別明顯。這里的沙子偏細,輕軟觸感好。和同行的人一起從中午開始徒步,之后分組做游戲。這其中沒什么特別的,只是中途和媽媽通了電話,能夠聽得出來,她生病一個多月了還沒好。
下午和同學聊起來,說,父母生病其實我們自己也很焦急,總覺得好像心目中的英雄突然變弱,沒了堅實的依靠。想讓那些痛苦轉移到自己的身上,最是見不得別人生病難受啊。
四月初在微博里寫,希望四月過的平靜,生病的人能快點好起來。當時自己的感冒確實是早早的好了起來,但是對于母親,這個愿望卻沒有實現。
下午活動結束,有人在騎駱駝。可是我腦海中總是浮現出那些文章中有關駱駝眼里含淚的描寫。心里難過,最后作罷。
廣場起風,這風冷的沒有一絲溫度。抬頭能望見遠處搭起的舞臺那里的燈光,近處也亮起了白光,襯得那些落日余暉越發黯淡,越來越看不清楚。
真的想問問今天那些在牽著駱駝來回走的當地人,他們現在都有什么遺憾與難過,他們都曾有過什么夢想。
而十幾年后,我們是否還記得那些曾經的記憶和夢想。
遲子健曾經在《群山之巔》的封底寫,“一世界的鵝毛大雪,誰又聽見誰的呼喚”。
一世界的滿目遼遠,你又聽到了誰的思念。
現在的晚霞很美,我能看到月亮高懸。
(三)如風
你還記不記得上一次看到滿天繁星是什么時候?
從下午六七點的時候開始,視線盡頭就是一片粉藍交融的天空,西側的落日余暉盡數散落在平地之上,你能看到太陽一點一點的開始殘缺,開始變得不完整,之后逐漸由大變小,那些燦爛的光緒隔了很遠的距離照耀在你的身上,衣服上,臉頰上,射向你的眼睛,讓你覺得有時候那種曠日持久的寂寥未必是一件壞事,甚至在那一瞬間,你會覺得就這么靜悄悄的呆在這里一段時間并不會是難捱的。
見過山川湖海,也定是要去看黃沙戈壁。
印象中總覺得第一次到內蒙古總是要先去看草原的,上年十一放假回家,和另外兩個好朋友聊到今年的五一,當時約好要一起去看草原。可計劃總歸是趕不上變化,沒有沙漠情結,不追隨三毛和荷西,只是想單純的去看一看,接觸自己生活環境之外的地方罷了。
夜風很涼,去車上拿外套的時候耳機里在放周傳雄的《關不上的窗》,覺得很是應景。上一次聽這首歌單曲循環到耳朵痛,還是在上年六月備戰期末的時候。那個六月,除了西野加奈的《stand up》之外,所有的關于那個月的回憶就是周傳雄的聲音。每天晚上自習結束,總是在回去的路上迫不及待的塞耳機聽歌,極力讓自己沉浸在他的歌曲里。還為了他的歌好不好聽和同學爭辯,雖然事后覺得挺難為情的,但實在是因為心中有執念,我愿意聽他的音樂,風格不一樣,但我知道那是好的。
晚上搭好了帳篷,走在路上抬頭看見了漫天的繁星。此時的月亮早已低垂,也因為是農歷的上旬,月身極細。和同伴走在路上,她笑著說,聽人講這些星星都是十幾萬年的光聚在一起才發出來的亮光,一想到我在這樣的星星下行走,心里便是按耐不住的喜悅。我望著她笑了笑,又抬頭看星月,不忍將視線移開。月朗風清,我們時不時竟激動得跳起來走路,把頭仰起來,周圍全是開闊的景致。享受這份心照不宣的寧靜,越走越遠,在這條漆黑的路上,四處皆荒涼,我們只能借著月光和繁星聊以慰藉,卻是這么多天來心情最平和的時刻。忘掉瑣事,尋心而走,一路上沒有刻意講太多的話,但無聲勝有聲。原想舉出手機拍照留作紀念,可是只有模糊的一小團白光,想來也是遺憾。
一切真實的美感都是要用肉眼感知的啊。
我很懷念那個夜晚,如果未來有一天,只能選一幕重現,讓心愛的人陪在我身邊度過,那一定是那樣的夜晚。那廣闊而清冷的平原夜色。因為那樣的美和孤獨,實在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它的萬分之一。
這次也認識了一些陌生人。之前寫信時提起過,萍水相逢的人很多。能殘存在腦子里的是少數。過后回想起,那些人會化成模糊地剪影。隨著時間的流逝,很多感覺會慢慢消失。曾經的觸動也淡化在了生活的冗長里。可我總是愿意相信當時情境下的反應是真實的,光陰沖不淡性情。
(四)安東
丹東在遼寧的東部,隔鴨綠江與朝鮮相望。舊名是安東,取安定東北之意。
趕到大連北站的時候,已經過了開車的時間。后來一直安慰她,總會有趕不上列車的時候,人生因不如意而完整。無法改簽無法退票,只能重新買下一車次,又被告知只剩站票,我和她都有些道不明的愉悅,有如釋重負的輕松。換言之,覺得是一種解脫,因為終于可以不用繃緊神經,火急火燎的想要出租車開得快一點兒再快一點兒,好來得及。
這次同行的同學來自廣東佛山,在站著的兩個小時里,我倆共享一副耳機,幾乎聽完了她手機里所有的粵語歌。
下午去了斷橋,坐船去看江對面的朝鮮。因為是坐船,風鼓得大,竟絲絲發冷。和想象中的沒有較大出入,視線所能夠接觸到的朝鮮就是一片荒地,勤勞的人民在田地里耕作,牛羊少,但在夕陽西下,日暮四合之時,也能夠看得到晚歸的農人驅趕著羊群,消失在視線盡頭,消失在太陽的紅光之中。山大多是紅土,外觀松軟。表面只有一層薄薄的綠色植被。平原多,且常是低矮的田地。視野開闊,回望這頭,傳統翹檐的邊角插著一面五星紅旗,六時黃昏的光景,微風中搖曳。尾燈呼嘯而過的汽車、成群的樓房、構造新奇的大橋,彰顯江岸這側的現代化世界。
而江岸的那側,卻多了安寧和閑逸,更有化成音符的字字青霜。
在很遠的地方,有飛鳥在河面之上飄動,它越來越近,最后和天邊透過云層落下的霞光重疊在了一起。可能江邊才多飛鳥吧,我想。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下了船后,和同學在車上駛向歸處,等夜晚徹底降臨。我難得的沒有聽歌,看朝鮮那里寂靜黑暗一片,遠方響起悠長的船笛聲,心中覺得無比滿足。
(五)璀璨
今天邂逅了一家二手書店,在一條狹窄馬路中間靠右的一排門店里,非常不起眼。和同伴從那些密密麻麻的書架中間挑了幾本喜歡的。趁著空檔,問老板為什么不再將書店經營下去,她說,不掙錢,反正我不想干了。
我看了看那些擺在書架上、書桌上堆的如小山高的書,默默嘆氣,真想把它們都抱回去。
晚上回到大連,看到璀璨的夜景和熟悉的天安國際,竟第一次覺得風吹的很舒服,又是在校車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