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一
? ? ? ?2015年的愚人節晚,在老家親人滿是懷疑是否被騙的目光中,我和父親下了高鐵,回到瓊海老家。
? ? ? 來接我們的,是父親好友的大兒子,我叫他桂哥兒。一看到我們站在高鐵站口,高興得對我父親大叫:“這是真的嗎。我還以為你這老頭在騙我呢。”
? ? ? 可是聽到這句,我心里卻是滿滿的慚愧。因為這是26歲的我,第一次回老家過清明節。
? ? ? 從出生到現在,26載,只回來瓊海老家5次,匆匆而來匆忙而去。或許是年少不懂事,或許是從城市到鄉下,老家始終被我打上一個“破舊不衛生”的烙印,直至今年年初,突然對老家有一種強烈的“倦鳥歸巢”的沖動。
? ? ? 恰逢清明,請假,回家。
? ? ? 這一次,不僅我和父親回來,還提前讓母親陪著從沒來過海南的外婆,先回海南看看獨好的風景。平時標榜著要做孝順兒女的我,此刻在回村路上卻是如此的忐忑:該怎么面對老家的人?
? ? ? 越來越近,越來越亮,前方就是我許久未回的家;越來越慌,越來越亂,心中匆忙筑起一道冰墻。
? ? ? 可是,當我踩進庭院的水泥地,那道匆忙筑起的心墻,頃刻間,被眼前的笑聲與歡呼所擊碎,崩塌。堂弟的紅臉,小叔的黑牙,外婆的白發,這三種色彩,對措手不及一動不動的我來說,如同解穴的丹藥。
? ? ? 我定了定神,終于吐出一句。
? ? ? “叔,我回來了。”
? ? ? 二
? ? ? 晚飯異常豐富,文昌雞,野山豬,還有各種野菜。父親拿了瓶白酒,一下子見底,因為我喝的最兇。酒是狂藥,幾兩下肚,心暖了,話也多了起來。貴哥兒說:“你這臭小子,敬酒也不說點什么。”
? ? ? 我“刷”一聲端起杯,卻在大家的碰杯注視下說不出話。可當我看到對面那許久未見的小叔,四個字不由自主從我口里拼出來。
? ? ? “回家真好。”
? ? ? 似乎有點出乎大家意料,以為我會玩笑幾句便白酒下肚,可是這四個字,卻讓大家把杯中的白酒,喝的更加干干凈凈。在之后,便是我與所有長輩分別的碰杯祝福,還有和堂弟的頻繁交杯,一邊給我倒酒一邊跟我說別喝太多。
? ? ? 慢慢的,我發現人多了起來,隔壁親戚家的親朋得知我回來了,端著雞肉和酒杯,也過來家里湊熱鬧。
? ? ? 忘說了,這里的每家每戶,沒有獨立式門,所以串門異常方便。那真是名副其實的“串門”,村里每戶的房子像階梯一般山上往下排列,這家的前門與下一家的后門相對,就像安全通道一樣,把每一戶都“串了起來”,可以從最上面的第一戶跑到最后一戶(我家)。因此只要哪家有事或者有好東西,嘿,一貫而入,一擁而上,一起分享。
? ? ? 這么多年,家里從未失竊過。
? ? ? 人多了,酒也喝多了,但今晚狀態真好,沒倒,反而一個勁的與大家干杯。
? ? ? 總感覺,那相碰的,不是杯;那濃烈的,不是酒。
? ? ? 應該是叫做血脈。
? ? ? 三
? ? ? 飯后,庭院中,月光下,我和小叔偎依在修繕后的門檻。他話語一如我印象中的不多,但每個字都能調動我的腦細胞。
? ? ? “阿弟啊三年沒回來了。”
? ? ? “嗯,對不起。”
? ? ? “有啥對不起,以后常回來就好。多回來看看叔。”
? ? ? “我答應你。一定。”
? ? ? 他酒鬼似的笑聲在我左耳鬧起。
? ? ? 卻不難聽。
? ? ? 酒精滾燙,但血液早已沸騰。
? ? ? 堂弟出現在我身后,摟著我說:“你說到就要做到啊。我爸最近腰不好,暫時沒辦法出去打工。”
? ? ? 我和他拉了鉤:“爭取每年回來一次。幫你找個老婆。當然,前提是你腰不能不好。”
? ? ? 那小子笑得比哭還難看。他爹笑得看不到小眼睛。
? ? ? 四
? ? ? 深夜,大伙兒準備入睡,媽媽緊張得別著一個皮包就要往樓上臥室走,被我喊住:“那是什么?”
? ? ?“大家的錢包手機證件項鏈。”
? ? ?“為什么要收走?”
? ? ?“家里門都不鎖的,怕偷。”
? ? ? 我笑出聲來。母親一如既往的不解這里的民風,我雖不解,但我不懷疑,反而,深信不疑。我甚至覺得,只要你安了門上了鎖,家里才會被偷東西。
? ? ? 外婆也笑了,但我知道她的笑來自于她對偷竊的“不屑一顧”。
? ? ?在外婆不再年輕的某年,有次外出被人搶了戴在脖子上的項鏈。
? ? ?歲數已經中老年的外婆,追上那人,把項鏈反搶了回來。
? ? ?我笑得更大聲。
? ? ?在這里,安了門上了鎖,別人就不來了。
? ? ?那一夜,門沒鎖,山風吹,我睡得格外安心。
? ? ?第二天還是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