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上了中學,母親嫌鎮上的教育不好,把我送去北京遠房大舅家,這一送就是很多年,直到現在也沒能回去。
大舅一家這么些年在北京混的很好,有了自己的產業,娶了個很能干的老婆,幫了大舅不少忙,都說一個成功人士的身后,必定有一個能干的賢內助,這讓我莫名對大舅媽有了好感。她們之所以愿意幫我讀書,一是念及舊情,二是因為他們人好。大舅和我媽都是一同在大山里成長的,當然了還有其他表親,但因為他倆年紀相仿,所以自然關系好些,大舅小時就聰明,其他孩子都挨餓的時候,大舅已經能想方設法讓自己填飽肚子了,這也讓我媽吃到了不少甜頭。才十幾歲的時候,大舅就跑出來了,跑出了大山一路北上來到了京城,聽說后來還入伍了,當了兵,沒幾年也就隨著大家伙退伍了,自個做起了生意,有了現在的產業。
“那您為什么退伍啊,軍人多好,吃國家飯。”我最愛跟大舅聊天,因為崇拜,我從小就崇拜有錢人。
“傻丫頭,照你這么說,我現在吃的就不是國家飯啦,軍人自然是好,可我不喜歡部隊規規矩矩的生活,受不住管。”說著大舅起身去擺弄魚缸里的金魚。
“也是。”我答道。
“怎么樣?來了有些時日了,還住的管嗎?”大舅回頭看看我,又去逗金魚了。
“挺好的,只是怎么沒見過小表弟?”我依稀記得出門前母親提到過,大舅家有得一子。
“你說子傲啊,他今年九歲多了,在他外婆那呢,北京太熱,他外婆家涼快些,挨著避暑山莊,所以他每年暑期都要回去。”大舅看起來心情很好,話也說的格外多。
“大舅啊,我想著在您這也不能白吃白住啊,反正現在也是暑期,您就讓我到您店里幫個忙唄。”我是真的這么想的,我可不想在家老看舅媽臉色,畢竟白吃白喝,大舅媽雖然嘴上不說什么,但早就寫在臉上了,話也不如剛來時多。
“在家待著唄,好好預習功課,剛來北京,你啊未必跟的上進度。”大舅說。
“都沒書·····也沒法預習,您就讓我去吧,我在家實在待的無聊,也沒人跟我玩,你跟大舅媽都去談生意時,家里就我自己·····”這也是實話,實在悶的上,都沒有人能與我說說話,保姆每天只早上來,收拾完就走了,只是偶爾做做飯,因為大舅大舅媽很少在家吃,我也是自個在家搗鼓些飯食,都是外婆教我的,雖然色香味不那么俱全,但是滿足自己足夠了。
“那行,今天你就跟我到店里走走,看看想做什么,先試試,不行就回來。”此事我預謀了有些時日,沒想到大舅這么痛快就答應了,聽說大舅頗喜年輕人自立自強的,看來此言不假。
“好!”我一高興,騰地從沙發上彈了起來,擺出個軍人的手勢,把大舅逗笑了。
如果說大舅家在市中區,那么這個酒樓實在有些遠,在北京的一個深巷胡同里,一個兩層樓的四合院,裝潢的也是普通的四合院樣式,沒有什么特別,不過院子挺大,院中間是一座假山池,有水流聲,大舅說這水流是真的泉眼,有四五處,就是仗著這風水好,雖然地界離市中區遠了些,生意卻一直很好。大門朝東開,南面是廚房,能看到帶著高高冒頂的廚師的忙碌身影,西面一樓是大廳,擺滿了酒桌,北面是一個小點的宴會廳,東面大門兩側,各有一個房間,左面是一個房間,收拾的很是整齊,誰要是回不去了就可以在那房間歇一晚,另一側靠近廚房的那個房間是儲物間,放些酒水,飲料,還有新的拖把和掃把,洗潔精和消毒液也放在里面,這是后來當了服務員才了解到的。那個供人留歇的房間以后的每個暑期里都住著我,因為大舅家實在太遠了,他們平日里生意忙,來不及接我,所以我每個暑期都住在店里。
店的二樓全部都是包間了,有很多包間,所以客人都愿意來這談生意,酒樓外面雖然沒什么裝飾,但是里面的每個房間都很雅致,有中國古典美,壁紙都是些淺紋路的山水畫,還有文人墨客的詩句,帶有紅色印章落款,我一度覺得現在的壁紙實在是太藝術了,可它們本來也算作是一項藝術吧。有些房間的壁紙是梅花的,淡淡的顏色,讓人看了很舒服,梅花也不大,連枝算起來也不過兩個手掌大,錯落有致的重復著,帶著淡米色的紙低很是好看。
我一直在酒樓里做服務員,每個暑期都是如此,雖然年紀小,但是自小學畢業后就長成了個子,所以端菜涮盤總歸還是可以的。日子久了,跟廚師和店員都混的很熟,所以又總能在餓的時候去廚房討點吃的,可是每個暑期回去,廚師總會被換掉幾個,倒不是被換掉的,都是自個兒干夠了,就換個地方尋點新鮮,但廚師長老李一直待在這,干了很多年,帶了倆徒弟,跟我關系頗好,閑時聊天問他們為什么總有些廚師來了又要走,他們說廚師是很孤獨的一個職業,雖然大家都在廚房里,但是心一直都是孤獨的,有些路又只能一個人走,對于廚房的新鮮感最多也就兩個月,如果到別處去很容易就能漲幾百塊的工資,若不是對一個廚房有了感情,很難留下來的,這大概就是廚師一生都在為自己的靈魂安一個住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