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搜查行動展開了,李延和何雪的宿舍都被搜查了個遍,只是沒有發現絲毫線索,何露被殺害之后已經到第三天了,如果他們是罪犯,相關證據應該早已銷毀。
郭猗與站在李延宿舍門前的走廊上,往下一看剛好是她收集雨水的地點,那個曾經用于藏尸的警衛亭也在視線范圍之內。
郭猗與扶著欄桿,閉目整理迄今為止她得到的線索:案發當天,被害人回國,何雪說沒在機場看到何露,但何露確實在當天回了國而且被殺害,那么可能是她在何雪沒注意的時候出來的,也可能是她走了其他通道,或者是她另乘了其他航班的飛機,可以確定的是有什么事讓她躲避按照她自己要求來接機的何雪,而且她離開得比較匆忙,連行李都沒有去取,鑒于從8月3號開始與何露接觸最密切的人只有李延,那么那件讓何露緊張的事八九不離十與李延有關。
她的尸體出現在南大校園里,也就是說何露離開機場后的目的地很可能就是南大,她來到南大后被殺害分尸,兇手把尸體藏在那個無人問津的警衛亭里。
如果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女大學生碎尸案的兇手來過南大,那么殺害何露的兇手必是那三人之一無疑,現在被拘留在公安局的兩位都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就等著獲取郭猗與他們學院那位風云師姐梁苑的證詞了。
“你說死者的情敵也在你們學校,你有什么頭緒嗎?”余立旻趴在郭猗與旁邊問。
“當然,我現在就要去她那兒了,你就先不要跟過來了。”郭猗與轉身朝樓下走去。
“喂,我們等下要去查李延校外的公寓,你不去了嗎?”
“我等會兒會去的!”郭猗與也不回頭只擺了擺手。
剛下到樓下,一輛呼嘯而過的汽車從郭猗與眼前一閃而過,這些天雨一直斷斷續續,路上積水頗多,車輪濺起的水花打得郭猗與滿身都是,郭猗與憤怒的朝那輛車揮著拳頭,但始終無濟于事,郭猗與只能自認倒霉。
這時,一個拿著紙巾的手出現在郭猗與面前,郭猗與一看,竟然是穿著運動衣,流了一身汗的徐覲嘉,看樣子應該剛晨練完。
“謝謝啊。”郭猗與接過紙巾擦著臉上的水,“不過這車怎么會在學生宿舍區呀?”
“這是學生的車啊,很多研究生都有車的,李延也有車,他的車比剛剛那個好多了,而且他車上好多特別的擺件呢,世界各地的都有,女生看了肯定都會喜歡,”徐覲嘉頗為八卦地說著,“話說他當時就是自駕去機場的,本來能跟考察團一起坐大巴車的,但是那天何露來鬧了,李延就只好暫時留下哄何露,然后就只能自己開車過去了,我就是那天知道李延可能有‘外遇’的。”
郭猗與一邊感嘆著貧窮限制了她的想象力,一邊想著李延竟然在這兒連房都買了,買個車也不算什么吧,但是李延說他回國之后是坐接機車回的學校,那他的車是還放在機場嗎?
沒時間跟徐覲嘉優哉游哉地侃了,郭猗與告別了徐覲嘉朝梁苑的宿舍走去,梁苑是他們學院的研究生,宿舍樓也在這附近,而且就在李延宿舍樓的隔壁。
郭猗與看著門牌上的名字找到了梁苑的宿舍,她抬頭看了一眼掛在宿舍走廊上的黑色雨衣,看起來倒跟她的那件材質差不多,只是上面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有各種字體的“Love You”紋樣,倒是挺特別的,再仔細一看,衣領附近還有一些淺淺的抓痕。
郭猗與敲了敲門,沒人回應,她看了看表,才9點不到,怎么會不在宿舍呢?她趴在窗戶邊朝里面看著,不過窗簾擋了點視線,而且玻璃有點反光,看不真切。她扶著門想把臉再往窗戶貼點,結果她的臉毫無預兆地‘啪’地一聲打在窗戶上,因為她作為借力點的門竟然開了,郭猗與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但也為能進入梁苑的宿舍而慶幸。
宿舍里確實沒有人,郭猗與確認了一下哪個是梁苑的桌子,然后就開始搜證,這已經是梁苑在南大的第六年了,東西不是一般的多,只怕梁苑自己都不記得她的一些東西是放在哪兒的,不過令郭猗與好奇的是,梁苑竟然有很多跟佛法相關的書。
正后悔著沒帶余立旻過來幫忙時,郭猗與突然在一個藏得極隱秘的盒子里發現了一個東西,那個東西就像是何雪描述的何露的項鏈,上面刻著數字和一只貓,貓的眼睛是孔雀石,只是那上面的數字不是812,而是1225,而且那也不是一個項鏈,而是一個胸章。
但是,根據何雪說的這應該是李延和何露才有的東西,難道李延也送了這個給梁苑?
吱呀一聲,門打開了,陽光朝宿舍里投射進了一個人影,郭猗與回頭一看,是梁苑回來了,她也穿著運動衣,還提著早餐。
梁苑看了一眼郭猗與手上的胸章,抿了抿唇,許久才說:“你都知道了?”
郭猗與點了點頭,“她那天對你說了不少難聽的話吧?”
聽到郭猗與的話,梁苑癱坐在地放聲哭了起來。
搜查完成后,梁苑被帶回了警局,與李延跟何雪兩人一起被關在監察室,送她進去的是郭猗與,只是進去之后郭猗與看到了有些熟悉的一幕,突然一切連接在了一起。
已經是下午了,小劉他們整理好了在那四處住所搜集到的一些線索,郭猗與拿著那一沓不是很厚的紙,坐在審訊室的桌子上,何雪、李延還有梁苑被依次帶到,余立旻和小劉他們也都在,郭猗與把那一沓紙放下,雙手十指交叉,依次看過那三人,說:“其實我們并沒有找到什么決定性的證據,接下來我說的話都是我的推理,如果你們拒不認罪,那就可以無罪釋放。”
小劉聽后站了起來,正想說著什么,卻被余立旻制止了,被長官制止的小劉一臉憋屈的坐了下去。
“8月11號,被李延哄好的何露訂好了12號回國的機票,并通知何雪當天去機場接她,只是12號那天,她看到一些不該看到的信息,她可能拿錯了手機也可能有意為之,總之她得知了她的男朋友要去私會別的女生。”
“本來應該開著李延的車回兩人同居公寓的何露,用李延的手機發信息約了梁苑,然后開車去了南大,情敵相見分外眼紅,更何況她還見到梁苑穿著一件與她男朋友車中那件一模一樣的雨衣,那上面曖昧的‘Love You’讓她嫉妒的發瘋,她一定動手抓了雨衣,兩人打了起來。”
“而這邊李延知道自己手機不見肯定是被何露拿走,剛到機場的他叫了一輛接機車火速回到學校,而且打電話給何露,讓她跟梁苑去他的院樓等他,李延把考察資料整理好了之后,馬上就去找何露跟梁苑,他想今天一次性把這件事說個清楚,毋庸置疑,何露將是被拋棄的那一個,聽到相戀將近6年的男友要跟自己分手,何露一定崩潰了,她又吵又鬧,聽不進去任何話,失去理智的她要殺了梁苑。”
“但是在她動手之前,她卻先被殺了,8月12號7點15分左右有人用車里的那件雨衣勒死了她,激情殺人之后,兇手把何露的尸體藏在車里,他開始想如何脫罪,于是他若無其事的回到宿舍,跟好友聊天之際發現最近有一個人專殺女大學生并碎尸,于是晚上9點30分離開宿舍后就把何露的尸體肢解了,殺死并肢解她的就是你吧,李延。”
郭猗與盯著李延的眼睛,他全身都在顫抖著。
何雪雙眼含淚,她目眥盡裂地瞪著李延和梁苑,破口大罵,“我就知道是你們這對狗男女合謀殺害我姐姐!”
“你怎么知道是我殺的,何露可能在學校遇見了那個碎尸殺人犯,然后被那個殺人犯給殺了呀。”李延低著頭說。
郭猗與深吸了一口氣說,“讓我最終確定是你的有三點:第一點,是我們兩個第一次見面,不是在飯堂,也不是在醫院,而是在我收集雨水的那天,當時我以為你從宿舍樓下來之后一直盯著我看,可你其實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我會不會發現何露的尸體,你那天形象很差,頭發沒打理,穿著背心褲衩跟兩只不一樣的拖鞋,所以我在飯堂跟醫院兩次見到整潔得體的你時只覺得有些眼熟,但想不起你是誰,直到今天看到你頹廢的模樣,才讓我想起來,你那天應該是想轉移尸體吧,但是你起晚了,你著急地下樓卻發現我在那里。”
“第二點,如果照你說的,是那個碎尸殺人犯所為,他大概不可能再回現場看尸體有沒有被人發現吧,也不會把發現尸體的人打暈吧,只有尸體放在那兒會被懷疑的人才會隨時注意這樣的事,而且你只把我打暈并沒有殺了我,證明你不是什么窮兇極惡的連環殺人兇手,只是一個不小心殺了人的人。”
“第三點,我在你的車里發現了一只泥塑的小貓,這個東西出現在何露朋友圈的照片里過,這證明她出現在你的車里過,我曾聽說你車里有許多擺件,估計你自己也沒發現那只泥貓吧,更何況殺了人之后有些慌亂,你就更不可能察覺了。”
“沒想到她還真的有貓守護。”李延抬起頭淡淡地笑了,“其實,我發現了那只泥貓,因為何露給我看過,她這一段時間特別喜歡夏目漱石,經常把夏目漱石的一首俳句掛在嘴邊。”
“時雨紛紛落不停,泥貓睡死于佛經。”郭猗與說。
“是的,她喜歡貓,我受導師的影響喜歡看佛經,她說這首俳句就像是為我們兩個寫的,尤其是在這樣的天氣里,她常常躺在我身邊沉沉地睡去。”李延眼神中浮現出了一絲溫柔,“殺了她之后我就后悔了,5年的點點滴滴突然涌現……”
啪地一聲,何雪走上前扇了他一巴掌,怒吼著:“那你為什么還要肢解她!?”
李延閉上眼睛,眼淚從他的眼角流出,“因為我不能被抓,我父母只有我一個孩子,而且我想著被何露糾纏監視的黑暗日子已經過去,我能開始新的生活了。”
“你說何露帶給你的是黑暗的生活,可是人在黑暗之中不是更容易看到光明嗎?當你處于光明之中,周圍才都是黑暗。”郭猗與說。
李延笑著搖了搖頭,“所以我在黑暗里找到了我的光,在我奔向那道光后,周圍便成了一片黑暗。”
李延被逮捕了,他對一切都供認不諱,盡管他的父母請了最好的律師給他。
又是實驗樓的天臺上,又是兩瓶菠蘿啤,又是郭猗與和余立旻兩個人,站在西下的斜陽中,這一天都沒有雨,倒是十分稀奇。
“何露的那個刻著她生日的項鏈到最后也沒找到,說起來她也挺可憐的,在生日那天死。”余立旻喝了一口菠蘿啤說。
“是啊,不過那不是項鏈,是胸章,是她的胸章壞了之后,她把它改造成了項鏈。”郭猗與看了余立旻一眼說,“812也根本不是寫的她的生日。”
“你怎么知道?”余立旻好奇。
郭猗與喝了一口菠蘿啤,“因為李延去埃及是他大二那一年,也就是去埃及時他認識了何露,那時他根本不知道她的生日,但他想討何露的歡心,所以把‘He Lu’(何露)兩個拼音首字母在26個英文字母的排號刻在了胸章上,倒是誤打誤撞對上了何露的生日。”
“原來如此,我挺好奇你怎么推理出那么多細節的。”
“我腦洞過人吧。”郭猗與敷衍著,她睫毛下垂蓋起她的眼神,她能知道那么多細節,還要多虧梁苑那兒的另一枚胸章。
“李延那么喜歡弄數字玩拼音的一個人,怎么送給梁苑的雨衣上寫著英文的‘Love You’呢?而且為什么何露會那么生氣?”余立旻又問。
“你都說他喜歡玩拼音了,你想一想‘Love You’的兩個首字母是不是跟‘Liang Yuan’(梁苑)的兩個首字母一樣,”郭猗與白了他一眼,用眼神肆無忌憚地嫌棄著他的笨,“而何露之所以會那么生氣,是因為‘Li Yan’(李延)的兩個首字母也是L和Y。”
郭猗與頓了許久,將菠蘿啤一飲而盡后,滿臉醉意地說:“何露看到那么多的‘Love You’,可能就像聽到有人在她耳邊不停地說‘李延愛梁苑’一樣吧。”
她那樣喜歡貓又喜歡夏目漱石的女生,是很敏感的啊。
郭猗與揉著搖晃的頭,感慨著太陽太調皮了跳來跳去的,腦袋里還想怪不得后羿要把其他九個給射下來,要是她,她也忍不了十個太陽亂晃。
然后她就倒在地下呼呼大睡了起來。
“喂!你又醉啦?”
余立旻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