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焦慮共同生活

跟隨英倫才子阿蘭·德波頓的《身份的焦慮》一書,今天繼續探討以下問題:焦慮真的毫無好處嗎?我們該如何控制焦慮?又該如何不引發他人的焦慮?我們可以完全消除焦慮嗎?

我與焦慮共同生活

一、焦慮是否有好處?

有。焦慮同人類的其他欲望一樣,都具有積極的作用:

可以激發潛能、力臻完美、阻止離經叛道的有害行徑,增強社會共同價值產生的凝聚力。如同那些事業成功的失眠癥患者歷來所強調的那樣,惟焦慮者方能成功,這或許具有一定的道理。

焦慮會讓我們不斷完善自我,擁有向上的動力。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焦慮還可以讓我們成為一個更審慎的人。它會讓我們敏感地察覺到別人的情緒、發現外在環境帶來的威脅,促使我們馬上做出改變。

但是如果過分焦慮,那就有可能得不償失了。

我們的很多欲望總是與自己真正的需求毫無關系。過多地關注他人(那些在我們的葬禮上不會露面的人)對我們的看法,使我們把自己短暫一生之中最美好的時光破壞殆盡。假如我們不能停止憂慮,我們將會用生命中大量的光陰為錯誤的東西而擔心,這才是最令人痛心疾首的事情。

二、如何控制焦慮?

控制焦慮古往今來有很多方法,那么哪種更具可行性呢?我們一一來看。

1. 不要找勝過自己的朋友?

在《人性論》(1739)中,戴維·休謨這樣寫道:

“產生這種妒忌的不是自己與他人之間的遠遠不成比例,反而是我們的互相接近。一個普通的士兵對他的將領不如對軍曹或班長那樣妒忌,一個卓越的作家遭不到一般平庸的小文人的多大妒忌,而卻遭到和他地位相近的作家的妒忌。的確,人們也許會以為越是不成比例,則在比較之下所感到的不快必然越大。但是我們可以在另一方面考慮,遠遠的不成比例,就切斷了關系,或者使我們根本不與我們距離很遠的人物比較,或者就減弱了比較的效果。”

我們不嫉妒國王,我們只嫉妒鄰居。為了不要焦慮,我們可以切斷和優秀的同輩的關系。

2.不要期望太高?

詹姆斯認為:

“對于我們未曾想去嘗試的事情,就不可用成敗來衡量;既無失敗,何來羞辱?人生在世,我們的自尊完全受制于時時督策我們的理想以及我們為理想所付諸的行動,取決于我們實際的現狀同我們對自身期待之間的比率。我們對自己的期待往上高一級,我們遭受羞辱的可能性也因此增加一分。因此我們所理解的正常生活決定了我們的幸福指數。“

“減少對自身的期望會使人有如釋重負的快意,這同實現自己的期望一樣,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倘若一個人在某個方面一無是處,而自己仍處之泰然,這將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輕松。如果有一天我們決定不必費心去減肥,也不再為青春難駐而煩憂,我們的生活該有多愉快呀!我們會說:‘謝天謝地,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終于都見鬼去了!’我們給自己增多一份期望,就是增多一份負擔,雖然這也可能給自己增多一份自豪。”

如果我們不能努力取得更多的成就以減緩焦慮,那我們還可以降低對自己的期望以不要產生焦慮。

3.一個人生活?

哲學遁世主義的代表人物,阿瑟·叔本華說:

“一旦我們充分了解了他人思想的膚淺和空洞的本質、他人觀點的狹隘性、他人感情的瑣碎無聊、他人想法的荒謬乖張,以及他人錯誤的防不勝防,我們就會逐漸對他人大腦中進行的一切活動變得漠不關心。……然后我們就會明白任何一個過度重視他人觀點的人給了他人過高的尊嚴。”

這種在一定情況下對我們非常有用的真知灼見也有其固有的缺點,我們會因為認識到了這點而變得沒有朋友。叔本華的同行、哲學遁世主義者尚福爾提到了這個問題:

“一旦我們下定決心只去理會那些對我們做出評價時顯得品行端正、純潔善良、通情達理和實事求是的人,而這樣的人把傳統、自負和儀式完全等同于文雅社會的道具,因而對此毫不關注;一旦我們下此決心(而且我們必須下此決心,否則我們就會變得愚蠢、軟弱或惡毒卑劣),其結果就是我們在一定程度上必須獨自生活。”

叔本華認為這種情況無可厚非。

“這個世界只允許我們在孤獨與卑劣之間進行選擇,”他說。而且他建議年輕人應該學會“如何與孤獨為伍……因為一個人被迫與他人接觸的機會越少,他的境況就會越好”。叔本華認為,幸運的是,任何一個稍有理智的人在與他人工作和生活一段時間后,都會自然而然地“不愿和他人有頻繁的交往,就像一個小學校長決不會愿意和周圍的一群吵吵嚷嚷、喧鬧不休的孩子攪和在一起一樣”。

做一個遁世主義者,對所有不符合我們價值觀的人嗤之以鼻,我們或許可以獲得安寧。

越寫到后面,我越會覺得荒誕。這看似荒唐的解決方案,在某個時候,似乎也是我內心所想的。頓時感受到,我們為了降低內心的焦慮,愿意做出多么荒唐的事情了。

但是,盡管焦慮有時候會讓我不安,但是我也開始學會與它相處,并且把它限制在一個合理的范圍內,并且用心安慰自己。

因為,我還不想當一個遁世主義者。我心中有理想、有熱愛的事物與人。

正如上文所說的:“我們給自己增多一份期望,就是增多一份負擔,雖然這也可能給自己增多一份自豪。”我要的就是負擔背后的自豪。

三、如何不要引發他人的焦慮?

人生不易,在巨大的現實壓力下,每個人都活得不容易。我們不知道在別人堅強的背后,他(她)的臨界點是多少。所以,如果我們能夠更加耐心、善意地對待他人,相信我們也會成為別人溫柔的力量。

1.把他人想象成一個小孩。

我們不會真正地與一個小孩計較,并且我們不會因為他的某一個小錯誤,而給他的人格打負分。所以,也請不要這樣對待你身邊的人。阿蘭·德波頓說:

“一旦我們把他人想象成一個小孩,我們對他人品格的評價立刻就會產生180度的大轉彎。從這個角度出發,我們能夠更容易地對成年人表達同情和寬容,就像我們總是很自然地以同情和寬容的態度對待小孩,如我們總是說孩子很調皮,而不說他品質糟糕,我們說孩子很任性,而不說他很傲慢自大。要討厭一個小孩很難,要討厭一個正在熟睡的人同樣很難。熟睡者緊閉的眼睛,放松而毫無防備的表情,都能讓旁觀的人產生關懷和愛護的心理——這種情形非常明顯,我們在火車上或飛機上對身旁睡著的人長時間地盯著看也會因此而顯得尷尬不已。他們的臉讓我們立即產生親近感,日常人際關系賴以為基礎的后天形成的漠不關心也隨之受到質疑。基督徒認為,世界上并沒有陌生人這回事,只可能因為沒有意識到他人和我們具有相同的需求和弱點從而對他人產生一種陌生的印象。從本質上來說,從真正重要的東西來說,我們同他人實際上并無二致,認識到這點才是一個最高貴的人生和最完整的個人的基礎。”

2.使用幽默的方式給他人提建議。

試一試用一種幽默的方式給別人提建議。讓別人可以笑著用一個開放、安全的心態來接納建議。阿蘭·德波頓說:

“幽默不僅是攻擊上層社會人士的有效工具,同時也能幫助我們認清自己的身份焦慮,并把它維持在一個緩和而適中的程度上。 我們所能夠覺察到的好多有趣的事情都是關于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可能為之沮喪或羞愧的情形或感情。最杰出的漫畫家能夠處理那些我們無法直接面對的弱點;我們總是隱藏著一些最令人尷尬的東西,而杰出的漫畫家能夠把我們從這些尷尬的東西身邊拽開。憂慮越隱私、越強烈,引發的笑聲就可能會越大,笑聲成了把那些無法言說的缺陷拿來公開處理的有力武器。

最為和善的漫畫不會就我們對身份的關注進行嘲笑,而是進行調侃:他們對我們提出批評,但同時認為我們依然相當不錯。由于他們的才能,我們才能夠以開放的心態,帶著爽朗的笑聲,承認自己身上的一些痛苦的事實,而這些事實如果以平常的、責備的語言傳達給我們,我們就會因為懼怕危險和傷害而拒絕接受。”

3.接受人生不只一個活法。

你所認為正確的生活方式,并不是唯一的正確。阿蘭·德波頓通過哲學、藝術、政治、基督教和波希米亞五個方面的事例,讓我們明白了就算我們堅持的這套觀念使我們的生產力得到極大的解放,讓人的聰明才智展露無疑,那也并不意味著那些少數派的生活方式是要廢除的,他們也不是我們有色眼鏡里的逃避者、失敗者、小人物。

人人都有自己認為正確的道路。或許,笨一點也是一種很好的生活態度。

“不管身份的焦慮如何令人不快,但我們還是很難想象一種完全擺脫身份焦慮的美好生活,因為一個人對失敗和在他人面前丟臉的恐懼,實際上意味著他抱有一定的追求,期待某些結果的出現,以及對自己以外的其他人心懷尊敬。身份的焦慮是我們承認在成功生活和不成功生活之間存在公共差異的時候,必須付出的代價。 雖然我們對身份的需求是毋庸置疑的,但我們在滿足對身份的需求時面臨著諸多選擇,我們有自由認識到我們對蒙羞的憂慮完全取決于一定的社會群體,我們充分理解和尊重這個社會群體的判斷方法。身份的焦慮只有在一種情況下才是成問題的,那就是我們遵循這些導致焦慮的價值觀念,僅僅是因為我們異常膽小怕事、循規蹈矩,或僅僅是因為我們的思維已經被完全麻痹,以至于我們認為這些價值觀念是天經地義的,或來自神授,或因為我們周圍的人對此心醉神迷,或因為我們的想象力變得過于局限,而想不到還有其他的選擇。

哲學、藝術、政治、基督教和波希米亞的目的并非廢除身份等級,他們只是嘗試創立一些新的身份等級,而這些等級建立在那些為大眾所忽略或批判的價值標準的基礎之上。這五個不同領域的革新者們一方面都堅持嚴格區分成功與失敗、好與壞、可恥與高尚,另一方面又試圖重新塑造我們的判斷標準,使我們重新思考何種行為才能歸入這些重要的標題。 每一個時代都會有一些人無法或不愿溫順地服從關于上層身份的主流觀念,但他們有資格擁有更好的稱呼,而不是殘酷地被人稱為失敗者或小角色,而這五個領域的革新者們通過上述的方式,賦予這些人以合理性。他們提供了好多富有說服力和撫慰能力的事例來提醒我們,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一種方式——并不是只有法官或藥劑師的方式——才能證明生活的成功。”

四、生活不是一勞永逸

生活就是用一種焦慮代替另一種焦慮,用一種欲望代替另一種欲望的過程——這樣說,并非要我們永遠都不要去努力克服焦慮,或不要努力去滿足某種欲望,而是要求我們在努力追求的過程中要明白一個道理:我們的任何一個目標向我們提供的一勞永逸的保證,按照目標本身的意思,是不可能實現的。

廣告絕對不會提及一件事,那就是一旦我們擁有了某個東西,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停止喜歡它。要想停止注意某件事物,最快的方法就是將它購買到手——就如同要想停止欣賞某個人,最快的方法可能就是與其結婚。受各種觀點的蠱惑,我們相信取得某種成就或購買某種商品,就可以保證我們長期享受滿足感。外界觀點總是引導我們,讓我們想象自己在攀登幸福崖上的最陡峭的一邊,一旦爬上去,就可以到達一個廣闊的高臺,在其上我們就可以一直享受幸福生活;從來不會有人告知我們,一旦到達頂點,我們又會被喚回谷底,重新處于焦慮和欲望的洼地中。

總有新的焦慮會出現。生活不會一勞永逸,不會像電影里,達成一個目標后,就happy ending,散場了。生活還在繼續,還有不同的問題會持續出現。但是幸福還是要追求,只是對焦慮要有一個合理的預期,并且有應對措施與積極的心態。如能做到這些,那么,誰說,我們不能與焦慮共同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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