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長相不甜不美、性格不咸不淡的女孩,少不更事時,總被人關心“早戀”問題;剛入大學時,覺得不少人突然變身為與“鰥寡孤獨”戰斗的義士,忙于牽線搭橋,妄圖解決別人幾十年后可能老無所依的問題。
其實在銜接高中與大學的那個暑假,我就已經體會過別人的“操心”了。
錄取結果出來后,便與一些從同一高中考入同一大學的前輩取得了聯系。P學長為人熱情,為我解惑,而后將我拉入了某個QQ群,并說了一句,“C哥,有小學妹來了,抓緊咯~”。群里別無聲息,C學長沉默寡言,對我也沒興趣。大概是他大三了還未有過戀愛經歷,所以我的學長、他的學弟P便替他吆喝了起來。
當時倒不惱怒,只是覺得不可思議。我們尚未謀面,你不知我長相如何,更不知我是否有男朋友,為何就這么大張旗鼓毫不避諱地當著我的面,含著“這個學妹單身可撩”的意味,說出這樣的話來。我有些許羞澀,但習慣于強裝鎮定,亦不多言。
大一下學期開學,我們乘同一輛列車的不同車廂返校。P學長約我在地鐵站碰頭,附了一句“C哥也在”。C給我的感覺比較清冷,極少發動態,對于我問的大部分問題,也不回復。后來我干脆就不問他了,二人再無交集。我亦未曾作他想。等到幾個人相見時,P在我面前對C使了個眼色,說“C哥,快看,快看!”C淡淡地說,見過了。的確,剛進大學時他給了我幾本用過的教材,加了微信,匆匆一面。突然,或因P這一個輕佻的眼神,或因對方的冷淡讓我覺得失了面子,有如“芒刺在背”,趁他們覺得那趟地鐵太擠,我先走了。
其后,我不斷反問自己,當時為何會覺得不快。
大概是王小波所說的“行貨感”,即我被當做某種物什,被動地由人介紹、被人評點,無須經我同意,覺得自己不被尊重。好像自己是菜市場的一條魚,李大媽正在幫王大姐忙招攬顧客,“李大爺,看看這條魚!”“張大媽,今天吃魚嗎?”“小二哥,這魚刺少。”要是被人相中了可能還會有被欣賞的虛榮,要是別人擺擺手說不要,或是看了一眼,說再看看,就更增加了沒有被選中的恥感。魚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是把我放在魚的位置上,我知道我是怎么想的。處于被人單方面觀看、選擇的境地,不是我自愿的,臨了還根本看不上我,那我情何以堪。所以從這個意義而言,我寧愿被介紹男朋友——至少我擁有主體選擇權——也不要被別人當做可撩撥的對象輕佻地介紹。
其實本質上,這種信息不對稱的行為就是不尊重對方,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如果執意要為朋友介紹某個對象,又不好向對方明說的話,就大大方方引介,或是不露痕跡不動聲色,來電的話二人自會有所行動,不挑明反而不尷尬。
本質上,在我看來,做這種事情的同齡人往往不是“瞎操心”,根本就是“不操心”,他們也許只是企圖從中得到某種快感罷了。真正追究起動機來,誠心為了朋友好,誠心為了促進人類交配事業的發展的人,少得很——雖然這種自視為上帝的出發點,我也不認可;這種認為單身意味著失敗的預設,我也不承認。做出與P學長所為相似的人,多是已經擁有了戀人,并微微自得,總是時刻提醒著別人你還單身哦,要不我給你介紹一個,以此來顯示:我不是單身狗!好像因此得到了精神上的勝利,某種意義上的成功。如果這占據了動因的絕大部分,那我厭惡他們的嘴臉。
我開頭說的第一句話,意在表明我的平凡,但我也有過一段橫跨初中高中三年的戀愛經歷,我從對方那里,更好地認識了自己,以及戀愛這件事情本身。所以,我并不是被壓抑了很久的對接吻擁抱急不可耐,肉體精神全面呼嘯著要戀愛的人。我可以悠悠闊步,雖然在你看來我是踽踽獨行。
一直覺得“從心所欲不逾矩”不是七十歲時才有的原則,那時候是達到了從善自如的狀態,在人生的每一階段,都應該有著對自我的要求,不逾矩,只是這種距離感,規矩方圓,需要在成長中慢慢拿捏,日臻完善。周作人認為一些苦澀,變成了“韻事”,還被人流連贊頌,不很可解。“我們論事都憑個‘我’,但也不可全沒殺了我中的‘他’,那些世俗的享樂,雖然滿足了我的意,但若在我的‘他’的意識上有點不安,便不敢定位合理的事。”意在啟示我們評判事物應本有的原則,也要兼顧到他者的本意,而這種“我”之中有“他”的意識,我認為也應體現在為人處世的方方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