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世間所有的遇見都是久別逢。
而我和裴瑾年的第一次相遇,源于我媽安排的一場烏龍相親。
那時我是有男友的,叫李均益,是我的大學同學。大三時,他因成績優異,被保送到牛津大學留學深造。
三年里,我們只見過一次面,好在如今是網絡時代,語音,視頻,隨時隨地,天涯若比鄰。
我堅信純潔的愛情可以戰勝時間和空間,只要我們信任彼此。
但我媽卻不這么認為,從李均益離開云海,踏上大不列顛群島的那一天起,她就預言,李均益跟我分手是遲早的事。
還整天念經似的在我耳邊嘮叨,么女孩子的青春也就那么幾年,超過二十五歲就一天不如一天,像市場里被人挑剩的菜,不值錢。 為了將我成功地推銷出去,她四托人給我介紹相親對象。
我當然不會同意,有了李均益,我根本沒有心思去見別的男人。但反抗的結果,只能換來我媽變本加厲的嘮叨。
如果歷數中國武林功夫的話,我真心認為,我媽的嘮叨絕對可以算作一門絕學,因為她發起功來真的要命。
時間久了,我從中總結出八字箴言:對付我媽,必須智取。
所以,這三年以來,我一面與李均益千里共嬋娟,一面與我媽斗智斗勇。
七月盛夏,驕陽似火。
我按掉老媽一遍又一遍令人崩潰的電話,走進了那家名為“生如夏花”的咖啡館。 一進門,我四下張望,靠窗的位上,有個年輕的男人單獨坐著,像是在等人。
多次相親練就的敏感直覺告訴我,就是他了。
我邁步果斷走過去,沖他大方地點頭微笑,“來相親的吧?”
不等他回答,我像回到自己家一樣,把包包隨意地丟在旁邊,一屁股坐了下來,開門見山,氣勢如虹。
“我就是張阿姨介紹的夏沐,實話跟你說吧,我有男朋友,在牛津留學,我們感情很好的。是我媽X著我來的,如果你沒看上我,算你聰明,要是對我有那么一點非分之想的話,趕緊打住,我和你沒戲。”
我不管不顧地說完了路上打好的腹稿,暗暗為自己打了個響指。
漂亮!行云流水,一氣呵成,管他是什么妖魔鬼怪,統統斬于馬下,將其蠢蠢欲動的心思扼殺在搖籃之中。 得意之余,端起面前的咖啡,“哧溜喝了一口,還蠻香的嘛。
對方半晌沒有回音,估計是被我震住了。
正常,換作誰,滿懷希望而來,一盆冷水從天而降,都要有個反應時間。
過了一會兒,我禁不住抬頭,對面的男人正津津有味地看著我。
我并非外貌協會的花癡女,但看到面前這一張臉時,還是微微一怔。
精致的五官,清晰的面部輪廓,弧度優美的薄唇,唇角微微上翹,英氣十足的眉宇間,透著玩世不恭的無所謂,漆黑如墨的深眸微噙含著一絲笑意,那眼神就像看動物園的猴子。
尼X,他怎么可以長得這么好看?也不提前打個招呼,本姑娘的口水險些流到咖啡杯里。 我的性格和淑女不沾邊,卻有一天生麗質、乖巧可愛的皮囊,即便算不上傾國傾城,至少走在街上,回頭率還是絕對的有保證。
然,在這個男人面前,我打造了二十四年的自信滿滿,突然有噼里啪啦紛紛覆滅的跡象。
張阿姨可以啊,手里居然還有這等上品的存貨,只可惜我已經有李均益了,不然……
“你想多了,我根本沒想看你,是你自己莫名其妙送上門來,非要坐到我面前的。”
動聽的聲音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只是這說話的內容和語氣實在欠抽。
明確的拒絕,這種現象可不多見,好極,也省得我多費唇舌了,正是我想要的結果。
本來我還準備了一連串的說辭,為了防止對方的糾纏,現在看來也沒什么好擔心的了,他也一定是被迫來相親的。 我收了收看帥哥時特有的貪婪目光,放松地拍了下大腿,豪爽地說:“明白,都是同道中人,幸會。”
可他卻嫌棄地瞥了我一眼,端起咖啡懶散地呷了一口,“穿那么短的裙子,還搔首弄姿,你不會是打算相親之后迫不及待地入洞房吧?”
本來我沒想跟他撕破臉,畢竟我們之間的緣分也只是擦肩而過,可他這么侮辱人,我這火爆的脾氣哪里還忍得住?
“啪”地一掌拍在桌上,技驚四座。
我站起身指著他,“你眼瞎,還是腦XX病?我什么時候搔……我是說,我穿什么樣的裙子關你什么事?”
這下,無論是咖啡廳的服務生,還是坐在這里的客人,都向我們這邊投來了異樣的目光。 我氣沖斗牛地站在那里,在整個靜悠淡的咖啡廳里顯得尤其突兀,被人看了個外焦里嫩。
可是這個始作俑者倒是悠閑地坐在沙發上,得意洋洋地欣賞著我的怒容。
最可氣的是,一個甜膩的聲音適時地飄來,“哎呦,這不是夏沐嗎?好久不見。”
眾目睽睽之下,有一個身穿長裙的女人身姿搖曳地走了過來。
我定睛一看,原來是我的大學同學方晴,一枚典型的綠茶婊。
上學時仗著她做局長的老爸空目一切,我看不慣她的虛偽,沒少懟她,再加上她用盡手段跟我搶李均益,我跟她之間注定不共戴天。
她本來是與幾個朋友聊天的,我們互相都沒有注意到對方,因為我的動靜太太,才驚動了她。 以她的個性,怎么會放過這個千難逢的機會?她高調地把我的名字秀出去,還不是故意為了讓我出糗。
現在大家都知道我這個沒有修養沒有內涵的人叫夏沐了,說不定明天我就會成為云海市朋友圈的刷屏網紅。
這個節骨眼上,如果我再轉戰她,無疑會讓不明真相的人更加誤會我,把我瘋狗加潑婦的形象做實。
本來相親遇上個欠扁的毒舌男,就夠倒霉的了,偏偏又冤家路窄,方晴這個賤人杵在這陰魂不散,怎么破?
難道今天就是我夏沐的滑鐵盧嗎? 我耐著性子壓低聲音說:“方晴,想干什么?”
方晴鳳眼一彎,紅唇綻開,“我嘛,只是過來關心一下老同學,看看這是被人甩得有多慘,才發飆到閃閃亮的。”
“誰說我被甩了,分明是我甩他!”情急之下,我的大腦有點短路,開始口不擇言。
這時,我余光中好像瞥見對面男人忍俊不禁的表情,恨得我牙根直癢。
“是嗎?看你跳腳暴怒的樣子,怎么都不像呢?”方晴依然細聲細語,卻綿里藏針,一臉的幸災樂禍。
我指甲都掐進了掌心,真想一拳掄過去,打她個滿面開花,可這畢竟是公眾場合,好像有點太血腥了。
正在我進退兩難之際,一直在看鬧的男人突然起身,走到我的旁邊,俊臉漸漸地湊近了我,光滑的手指在我的額前輕輕掠過,體貼地將一縷碎發為我別在耳后。 他的指尖與我的皮膚似有若無的觸時,我分明感覺到好像有絲絲電流在游走,并迅速傳導到我的四肢百骸,這男人天生帶電嗎?
心,猶如小兔子一般,慌亂地蹦了幾下。
我錯愕地抬眸看他的眼睛,猝然望進一片無垠的海。
他用手里的紙巾輕輕抹去了我唇邊的咖啡沫,動作極其溫柔,眼神極盡魅惑,嗓音極富磁性。
“寶貝兒,原諒我總是故意逗你生氣,因為你撒嬌的樣子真是太可愛了,我忍不住想多看幾次,下次不要等我惹你,直接沖我發火好不好?”
寶貝兒?撒嬌?直接發火,他是生的受虐狂嗎?虧他想得出來。 這時,他長而卷的睫毛在海面上節奏地浮了浮。
我領會了其中的意思,換上一副嬌嗔的模樣,揚起手輕捶了他一下,“討厭了!”
哇塞!胸肌結實飽滿,手感相當不錯,有貨。
而且,我發現他個子好高,一米六五的我,在他的面前成了名符其實的小鳥依人。
他的眼角和眉梢滿意地向上一揚,斜飛入鬢,修長的手握住我的,柔聲對我說:“沐沐,要不要請你的朋友一起坐坐?”
沐沐?這稱呼我也是醉了,差點笑噴。
但關鍵時刻,絕對不能笑場,我故意用手擺弄著他白色襯衫上的扣子,眨了眨眼,“你說呢?” 他低頭,無限寵溺地望著我,“我你的。”
我去,演技夠高,入戲夠快,而且事先沒有任何彩排,幾分鐘前還分明對我一臉嫌棄。
他這么專業,我夏沐也不能遜色,索性把頭依在他的胸前,還任性地蹭了蹭,嘟起嘴巴,“那你還說不說人家裙子短了?”
他眼里有一閃而過的戲謔,仿佛在嘲笑我是個記仇的小心眼,但他并沒有拆穿我,繼續扮演我的超級貼心男友,伸手揉了揉我頭頂的碎發,“那說明我的小可愛又長高了,一會兒陪你去買買買。”
咳咳……我又變成了他的小可愛,這戲碼我真是有點飆不過他了。
許是看出我的力不從心,他就勢扶了一把我的腰,順理成章地與我并肩坐下來,另一只手自然地拿起咖啡壺,為我續了杯,動作不慌不忙,“來,親愛的,我們繼續品咖啡,可好?” 親愛的?噗,連昵稱都不重復,直是影帝級的水平。
我甚至有那么一瞬間陷入恍惚,似乎他真的是我男友,而且還是把我寵上天的那種。
我們旁若無人的秀恩愛,而方晴就像個傻子似的被晾在一邊,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她的臉色氣得發青,本來想來羞辱我,不想卻自取其辱。
這時,我身邊的男人又及時補刀,“還沒看夠?”
“夏沐,我們走著瞧!”方晴丟下一句話,忿忿然轉身離去,并很快和同伴離開。
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我心里叫一個爽啊。 經歷了剛才這番默契的配合,我于知道什么叫行云流水、一氣呵成了,相比之下,我自以為是的那幾句開場白,簡直弱爆了。
當發現自己在他懷里笑癱后,我意識到了失態,忙直起上身,清了清嗓子,“剛才謝了!”
他移開放在我腰間的手,自然而然地起身坐回對面,很快又恢復了傲慢不屑的可惡表情,長指不經意地撥弄著纖細的咖啡勺,“骨瘦如柴,手感一般。”
這人好像不惹人生氣,便不會說話,不過看在他剛才幫我的份上,我決定不跟他計較。
“逢場作戲而已,何必認真?以后我秀我的骨感美,你找你的珠圓玉潤。”我邊說邊拿出手機對準他,“不介意吧?”
“咔嚓”! 清脆的快門聲響過。
他冰著臉說:“介意。”
我苦巴巴地對他說:“理解一下嘛,現在凡事都講證據,我家老佛爺對我已經失去信任,要求相親時必須拍照,以此證明我真的到此一游,不然又是一場愛無止境的嘮叨。”
“那我也來一張。”他長指拿起置于桌面上的手機,好像不拍就吃虧了似的。
“你家長也有這要求?”我習慣性地舉出兩根手指,擺出了自認為很美其實很二的姿勢,眼睛看著鏡頭。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接觸到快門的瞬間,我連忙用手遮住自己的臉,“等等,你開美顏了嗎?”
一陣輕笑從對面飄來,緊接著,一部純黑色的蘋果手機遞到了我的面前,“自拍,滿意為止。”
一番取舍之后,我將他的手機歸還。 他端詳著我的自拍照,又抬眼看看我的人,輕挑劍眉,“沒有本人難看。”
“怪不得你是單身狗,長得帥有個毛線用,一張破嘴毀所有。”我收好手機,沖他揮揮手,“我撤了,你還不走嗎?”
他一雙美目似笑非笑,“再等片刻。”
我眼珠一轉,狡黠地沖他一笑,“約了不止我一個?處境夠水深火熱的。”
“夏沐小姐真聰明。”他眼里的笑意加深,長得不像話的雙腿自然地交疊在一起。
“你還記得我的名字?禮尚往來,你叫什么來著?”作為被家里逼婚的戰友,我忽然對他產生一種同病相憐的親切感。
“裴瑾年。”
我扶了扶額頭,這名字似乎有些陌生。 不過,今天和我相親的人究竟是是這個名字,我實在沒有印象了,盡管老媽不厭其煩地跟我說了好幾遍。
但這都不重要了,我和他只是萍水相逢。
而我的心只屬于那個遠在萬里之外的李均益,我一定會和他花好月圓,白頭偕老,對于這一點,我從來沒有懷疑過。
可笑的是,僅僅兩周后,生活便給了我重重一擊,將我守候了三年之久的神圣愛情擊得粉碎。
并且,最讓我不能接受的是,灑在地上的,竟然是一直偽裝成水晶的玻璃片子,刺得我眼睛生疼。 “涼涼夜色為你思念成河,化作春呵護著我。”我哼著《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主題曲,走進家門。
這次相親還是比較輕松的,起碼裴瑾年也沒看上我,這樣的結果我媽也沒轍。
我暗自慶幸躲過一劫,倒在沙發上拿起手邊的雜志。那上面有一條白色的連衣裙讓我一見鐘情,只是五位數的價格嚇退了我,只好有事沒事地看幾眼,過過眼癮。
還沒等翻開,我尊敬的老媽,錢蕓女士就從廚房里急三火四地跑了出來,手里還拿著盛湯的勺子,向我揮舞著。
“夏沐,你想氣死我嗎?人家張阿姨給你介紹的男孩子條件要多好有多好,你居然放人家鴿子!”
以往,她這樣批評我時,我,一都是嬉皮笑臉地上前給她揉肩,幫我去廚房做菜洗碗,因為做賊心虛嘛。 可今天不同,我有底氣啊。
“媽,您能不能搞清楚狀況再罵人?”
我媽手里的勺子在我頭頂上方比劃了兩下,像是要打我。
但我知道,她不可能真的打我,也就是做做樣子,擺出一種勢不可擋的氣勢,但我早已習以為常,所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坐在原地紋絲未動。
許是見我情緒還算穩定,她不失時機地對我進行不折不扣的教育,“夏沐,你能不能聽媽一句勸,你都等他三年了,也沒見他有個態度,你還有幾個三年去揮霍?等你年齡大了,他變心了,到時候……”
“媽!”我雙手捂住耳朵,內心一陣煩躁,“這段臺詞我耳朵都聽出繭了,拜托您不要再重復了好不好?” “我說了這么多年,你也沒往心里去,那個李均益根本不靠譜,英國那么遠,他是能回來,還是你能過去?”
“媽,均益馬上就回來了。”我又拿起雜志。
“他回來又怎么樣?說娶你了嗎?”我媽今天很執著,看樣子是不想讓我消停了,她唉了口氣,接著教訓我,“我辛辛苦苦托人給你安排相親,你什么時候認真對待過?現在倒好,還學會騙人了,這很不禮貌,讓我怎么跟張阿姨解釋?”
我懶得跟她講道理,那樣會把我累暈的,于是直接把手機里裴瑾年發的照片遞給她,“呶,反正人我是見了,不信算了。”
我媽半信半疑地接過手機,對著裴瑾年的照片反復端詳,還局部放大,抬頭問我:“你剛才和這個男孩子見面了?”
“對啊!”我心不在焉。
“人長得不錯啊!”我媽對著手機不得感嘆。 “那有什么用?人家沒看上我。”我起果盤里的蘋果,咬了一口。
我媽一把將蘋果搶過去,重新放回果盤,“你哪一點他沒看上?”
我無奈至極,敷衍道:“媽,人家怎么好直接說呢,大概是嫌我長得丑吧!”
“是誰這么沒眼光?我女兒最漂亮了,醫院里不知多少醫生想著呢!”門口出現了父親大人的身影。
我的爸爸,夏書平,云海市中心醫院的主任醫師,醫術高明,是醫院里有名的專家。
我媽接茬道:“那有什么用啊,我看辰希那孩子就很好,人長得端正,家庭背景好,業務能力又強,前途無量,可是你女兒偏偏說沒感覺。”
我媽說的人叫江辰希,是爸爸的學生,年輕英俊,醫學博士,他的父親開了一家制藥公司,我們兩家是世交,所以我從小與他走得比較近,但我只拿他當哥哥。 “爸,今天下班這么早?”我試圖把題岔過去,接過老爸脫下的外套,替他掛了起來。
可是老媽卻見縫插針,三句話不離我的終身大事,“書平,你快來看,這是小沐今天相親的男孩子,一表人才。”
很顯然,我低估了她的能力,任何事都不足以把我相親這件事從她腦海里擠掉。
不過,我爸對此事的態度還不至于那么偏激,“小沐不是小孩子了,你事先沒跟她溝通好,就一廂情愿地安排什么相親,這有什么意義?”
我一聽,心里對老爸這個感激啊,知女莫過父,說得一點都沒錯。
趕緊溜到他身后,把手放在他的太陽穴上,“親愛的老爸,我來給您按摩。 我媽見我們父女兩人形成了聯盟哼了一聲,“你這個態度,早晚把小沐給耽誤了。”
我和爸爸一致沉默,我媽見狀,轉身奔向電話,“不行,我得問問你張阿姨,對方到底是個什么態度。”
對于老媽的執著,我徹底折服。
幾分鐘后她放下電話,面帶疑惑,“小沐,你今天你真的去相親了嗎?張阿姨說那個叫劉群的小伙子等了你兩個小時,根本沒見到人影,怎么會這樣?”
“劉群?”我驚訝地重復著這個名字,“不對啊,媽,他明明告訴我,他叫裴瑾年。”
“什么?你到底到去了哪里?”我媽一臉問號。
“白云路生如夏花咖啡館。”我報上與裴瑾年見面的地址。
我媽眉頭一皺,“我說的是白山路你去白云路做什么?” my god!
不會吧?!
這是相錯了人?
這么說裴瑾年不是來和我相親的?
也對,他從來沒承認自己是來和我相親的,是我先入為主地認為他是那個人。
虧得我還故作聰明地猜測他也是被家里逼婚的,而且還識破天機,做了他一次約了兩個相親對象的大膽推理,當時他還煞有介事地夸我聰明,心里一定在嘲笑我是個天上掉下來的大號傻瓜吧。
好尷尬。
晚上,我躺在被窩里,對著裴瑾年的照片,隔空給了他一頓亂拳。
什么人啊,明明知道我弄錯了,故意不揭穿,真是壞透了。 不過后來幫我救場,還算夠義氣真想不明白他變臉為什么那么快,尤其是施展溫柔的功夫絕對是上乘,甚至能夠以假亂真。
我食指長按屏幕,裴瑾年的照片上出現了“刪除”的菜單,指尖點了上去,出現了一個對話框,“確定刪除此圖片?”
我居然鬼使神差地點了“取消”。
一個荒唐的念頭突然冒了出來:既然顏值這么高,寵幸幾天再刪也不遲。
沒想到,這一寵幸,竟搭上了我的全部身家。 兩周后,我苦苦等了三年的男友牛津大學金融專業的高材生,李均益終于歸國。
我想去機場接他,但他沒有同意,說自己下飛機的時間太早,讓我好好睡覺。
我想想也是,總不能他一下飛機,就把他的人劫走,畢竟要考慮到他家人的感受。
我們在大學期間相處了兩年,再加上他去英國這三年,總共五年時間,我還從來沒有見過他的家人。
當然,這次他回來后,我們的婚禮,雙方家長的見面,購置新房等等,這些事都要提到日程上來的。
一想到我的李均益即將從云海的上空降落,我的睡意全無,興奮異常,憧憬著各種我們見面以后的場景,包括他如何向我狂奔,然后再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不行不行,我這樣徹夜不眠,會黑眼圈的,明天就不漂亮了,不能讓均益看到我不美的樣子。
他現在應該下飛機了吧,說好的降落之后發微信給我的,可我的手機還是靜靜的,像睡著了一樣。
一直輾轉反側到天亮,我才朦朦朧朧睡去。
不一會兒,該死的鬧鈴又哇哇作響。
今天為了迎接李均益歸國,我特意請了假,卻忘了取消為每天上班設置的起床鬧鈴。
摸起枕邊的手機,看見微信的未讀消息,連忙劃開,是李均益發過來的,只有簡單的幾個字:已到,再聯系。
而我卻如獲至寶似的,看了好幾遍。 均益說再聯系,會是什么時間呢
昨天之前,他遠在萬里之外,收到他的微信消息時,我感覺他仿佛就在我的眼前。
但現在,他回到了云海,我卻有種莫名其妙的不真實感。
均益真的回來了嗎?以后我們就可以像正常情侶那樣天天約會?他會每天接我下班嗎?
當然,我媽再也不會逼著我去相親了,持續了三年的過家家游戲終于闖關成功。
吃完早飯,我對著梳妝臺開始捯飭自己這張臉,我要提前把妝化好,萬一李均益打來電話,可以立即沖出門去,不想讓他多等一分鐘。
我在梳妝鏡前做了一個多小時,在我的能力范圍內,這張臉已經修飾得很到位了,卻依然沒有等來李均益的電話。 “小沐,這都幾點了,怎么還不去班?”我媽的臉突然出現在鏡子里,將發呆的我嚇了一跳。
“我請假了,今天均益回國,我在等他電話。”
“上班不是一樣可以接到電話嗎?”大概我媽是覺得我為了李均請假有點小題大做了。
“萬一我有客戶走不開怎么辦?”我對著鏡子里的老媽說。
“三年都等了,還差這么一會兒?”我媽丟下這句話轉身走了。
她的語氣里透著嘲諷的意味,因為她向來不看好我和李均益。
是啊,三年都等了,如今就連每一分鐘都感覺像度日如年。
現在回頭想來,我還真是有毅力居然等了他三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啊。 直到下午,李均益還是沒有聯系我,我有點坐不住了,發了一條微信,石沉大海。
我對自己說,他坐了那么久的飛機,應該很累的。
到了平時下班的時間,我站在窗前看著西斜的落日,不由得感嘆道:看來今天的假期是白白浪費了。
晚飯,索然無味。
“小沐,身體不舒服嗎?”老爸看出我無精打采,不解地問。
我頓了頓,輕輕搖了搖頭,沒說話。
此刻,我根本無力說話,也不知該說什么,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情緒低落應該怪誰。
怪李均益?好像沒道理,他從那遠的地方回來,在家休息一下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轉念一想,我們這么久沒有見面,他不是應該克服一切障礙來見我嗎?難道他不想我嗎?
“她在等人,等了一天。”我媽替我回答了這個問題。
她這一說出來,我整個人都不好了,興奮了一天一夜,可是等的人沒有一點動靜。
我放下筷子,拿起一直掐在手里的手機,跑進了自己的臥室,撥通了李均益的號碼。
在等待他接聽的過程中,我的心一直在跳,可能是緊張吧。
過了好久他才接起,聲音有點沙啞,“夏沐!”
“均益,怎么沒聯系我?我一直在等你。”而且,我的微信消息他也沒有回復。 “我在倒時差,剛剛醒來。”他語調夾雜著的一絲倦意,讓我對他的那點小埋怨立即變成了歉意。
“噢,那……我們什么時候見面啊?”我囁嚅著說出心里的話,期待著他說馬上。
“均益!”這時電話里傳來遠遠的一個女聲。
這聲音我聽著有些耳熟,不過他家人我都沒見過,大概是錯覺吧。
“夏沐,叫我吃飯了,明天找你,先這樣。”李均益匆匆掛斷了電話。
我舉著已經變成盲音的手機,心里有說不出的滋味,突然間好羨慕他的家人,可以第一時間見到他,而我卻只能排在后面。
不過,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他風塵仆仆趕回來,第一時間與家人團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而不久以后,我也即將成為他的人,不是嗎?
我對著鏡子看著自己帶了一天卻沒有派上用場的妝容,突然感到了一種灰溜溜的失落。
我馬上做了個鬼臉,給自己打氣,夏沐,不要太矯情了,只是一個晚上而已,明天就可以見到他了。
洗去鉛華,準備入眠,明天將是一片陽光燦爛。
忽然,熟悉的提示音響起,是李均益發來的微信,我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
我就說嘛,均益還是想著我的,只是礙于在家人面前,沒機會和我聊天。
“明天下午兩點,白云路生如夏花見。”
咦?這不是兩周前我烏龍相親的址嗎?好巧! 腦海里不禁浮現出了裴瑾年可惡不失俊美的臉,當然還有方晴那副欠扁的尊容。
“好啊,不見不散。對了,均益,先告訴我,你從英國為我帶了什么禮物?”我回復道。
李均益只是回復了一個笑臉。
“想給我一個驚喜?”我追問。
“我累了,明天見面說。”他匆匆結束了聊天。 當我再次走進生如夏花咖啡館時多少有點心虛。
上次鬧得動靜不小,不知那些服務生們是否還能認出我來。我心里默默祈禱,最好不要啊,畢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我找了個位置坐下來,看看時間還早,李均益可能還在路上,于是先向服務生要了一杯白開水。
約定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我焦急地向門口張望,均益怎么還沒到?路上塞車?
我恰好對著樓梯的位置,忽見二樓的樓梯口處出現了一個我期盼了三年的熟悉身影。
李均益! 原來他已經先到了。
“均益!”我放下水杯向他奔去。
我只顧熱切地跑向他,卻沒留意他站在臺階上俯視我時,眼神里的冷漠。
樓梯的臺階并不多,我很快來到李均益面前,抓住了他的手,“均益,你什么時候來的,怎么不告訴我?”
李均益沒有動,只是站在原地,看著我。
那雙眼睛雖然熟悉,可是兩道目光卻太陌生,還隱隱透著一股寒意,我竟然不自覺地打了個冷戰。
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沒有一絲見到我的喜悅,黑色登喜路T恤衫上金絲線繡成的四條長長的字母拖線,在頭頂粉紅色的射燈下散發著刺眼的光。
“均益!”我不解地看著他,“你時差還沒有倒過來嗎?” 本就比我高一頭的李均益又站在我兩個臺階的地方,把我們之間的距離一下子拉到了很遠。
李均益抽出被我握著的手,復古眉框眼鏡掩飾不住緊蹙的濃眉,大提琴般低沉的聲音如今也如蒙上了一層霜。
“夏沐,我們分手吧!”
我頓時石化,好久沒有反應過來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他說要跟我分手?是不是我的耳朵出了毛病?我們苦苦等了彼此三年,終于苦盡甘來,他卻要分手?
我本能地上前抓住李均益的胳膊,“均益,你在開玩笑的吧?告訴你,你在開玩笑,你不會跟我分手的,對不對?”
李均益的嘴角扯出一絲我看不懂的冷笑,“夏沐,誠實一點好嗎?談戀愛分手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你有別的想法,我絕對不會纏著不放的。” 我終于意識到,他是說真的,不這太突然了,之前明明都是好好的,怎么一見面一切都變了?
“均益,你究竟怎么了?為什么好端端的提出分手,我們一直相處得很好,我不明白。”我一時間真的想不出他這樣做的原因。
“夏沐,看著你這張清純的臉,我還真是有些舍不得。”李均益移步走下了臺階,在我面前站定,雙手放在休閑褲的口袋,“不過事已至此,給彼此留一點尊嚴好嗎?”
說完,他轉身向樓上走去。
“李均益!你給我站住。”我懵在原地幾秒鐘,快跑幾步追了上去,“你把話給我說清楚,到底什么意思?我的尊嚴不用誰給,但也不允許有人隨意踐踏。” “夏沐,看你這信誓旦旦的樣子,還真差點信了你,不過,所有的事情要以事實為準,你說對嗎?”
他這個勝券在握的表情也是氣煞了我,仿佛我真的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他還為了我的面子故意不說出來。
“李均益,少含沙射影打啞謎,你到底想說什么?”我走到了樓梯拐角,壓低了聲音問他,畢竟在公共場所大聲喧嘩會影響到別人。
可能是這個舉動讓他更加誤會了,以為我是害怕,才不再高聲的。
“原來你也有怕的時候?”李均益今天除了冷笑,別的表情都不明顯。
我自認為這三年對他已經足夠堅貞,為了他,我拒絕了多少我媽安排的相親,為了擺脫那些人的糾纏,不知死了多少腦細胞。 可是只換來他一句分手,還有這明不白地冷嘲熱諷,我真是比竇娥還冤,不問清楚了,我死都不會放他走。
“李均益,別這么陰陽怪氣的,有屁快放!”我特別期待他的答案,看看他到底能找出什么樣的借口來搪塞我。
李均益從來都非常在意自己的君子形象,對我這種粗俗的語言一定非常反感,而我偏要故意刺激他。
他扶了扶眼鏡,用一種觀察細菌的眼神審視著我,開口道:“夏沐,和江辰希在一起時也經常說這些不入流的話嗎?”
啊?我先是一愣,繼而反應過來他的意思了。
“你懷疑我和辰希哥哥?”說實話這由讓我很意外,前段時間還好好的,怎么會突然之間提起江辰希呢? “你辜負了我的信任,夏沐,我真想到你是這種人。”李均益說得很受傷,像是親自把我和江辰希捉奸在床了似的。
“你誤會了,我和辰希哥哥沒有什么的,我只是把他當成哥哥,從小到大都是,你知道的。這三年來,我一心一意等你,我做夢都盼望你可以回到我身邊,你也了解的,相信我,均益。”
我耐心地解釋著,因為我相信我們是真心相愛,如果為了這莫須有的誤會而分手,聽起來簡直像個笑話。
“從小到大?你在強調你們是青梅竹馬?所以超越了某些界限也無所謂,當我是傻子嗎?”從他額頭上突起的青筋看來,不是一般的憤怒。 “李均益,你在說什么呢?我和辰哥哥清清白白,我和他如果他有什么,早就有了,哪里還輪到你?我的心一直在你身上,你的心被狗吃了嗎?”
等他三年我不覺得辛苦,但他這樣誤會我,我好心痛,眼淚不覺撲簌而下。
以前李均益最見不得我哭了,無論什么事,只要我一哭,他就心軟,我想那都源于他心里對我的愛吧。
這次也不例外,他的語氣明顯軟了下來,“小沐,別這樣。”
“呦,做都做了,還不許人說?”一身素色長裙的方晴適時地從樓上走下來,看上去像一朵清麗的百合花。
我婆娑著淚眼,疑惑地看向李均益,“她怎么會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