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點蒼
很多年以前，我認識了一位王先生。
王先生是山東泰安人，中山大學研究生畢業，畢業前他有去英國留學的打算，于是就進了我的英國留學群，他和群里其他人都叫我小丫姐。
2006年初冬，我去重慶英國領事館辦理留學簽證，遞上簽證材料之后，偷空去香港，中途轉道廣州。在廣州，我第一次見到王先生。
王先生很瘦，中等個子，戴副眼鏡，文縐縐的，不知是不是在南方時間呆長了，說的一口別扭的南方普通話。在廣州的幾天里，他負責了我幾乎全部的吃喝住行，后來又陪我一起去了趟香港。
王先生人很好，雖然看上去是個酸秀才的模樣，但卻很實誠，為人豪爽。
我在廣州的那幾天里，他陪我去博物館，吃小吃，逛西關，晚上還陪我夜游珠江。
夜游珠江那晚，廣州的天氣很好。十一月初的廣州晚上也還有二十幾度的氣溫。我們坐在一艘游船三樓的閘板上聊天。
我望著兩岸緩緩后退的燈火，我說珠江的夜景真美。
王先生沒有接話。過了一會，他從折疊椅上站起來，走到護欄旁，用指點江山的氣勢說，小丫姐，你知道我的夢想是什么嗎？
我不假思過地回答，是去英國念博士嗎？
結果他注視著江岸上燈火闌珊之處，豪邁地說，我的夢想是將來在珠江上舉行婚禮。我一定要等到有錢了才結婚。——我要租一艘大游輪在珠江上舉行婚禮。
我感嘆說，多美好的理想，祝你夢想成真。
王先生確實是位暖男，我也相信，假如他有一天真的有錢的話，一定會為心愛的人舉行盛大的婚禮。在珠江上租一艘豪華游輪舉行婚禮也不是什么不可能實現的夢想，但前提是得有錢。
那時王先生剛剛大學畢業，放棄山東老家的優厚待遇留在了廣州。他對我說，他就是不想回老家的小縣城去，就算在廣州打零工也比回老家強。
王先生在中山大學圍墻外的城中村租了一個小房間。他一直沒有正式的工作，他說每次去面試到后來總是被刷下來。
我說怎么可能，你是中山大學的研究生呀！
他說，可是我沒工作經驗呀！
我說，那就先申請不怎么需要工作經驗的職位吧！
他說，那不行。我申請的都是中高級管理人員，怎么說我也是名校的研究生吧！
他這么說，我也就不好說什么。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觀和選擇。
但是我心里想，如果他一直堅持己見的話，可能真的會一直找不到工作。
后來我簽證被拒，放棄留學，也去了廣州。初到廣州，王先生給了我許多幫助，比如租房，比如去很遠很偏僻的工業區面試，有時會送一些生活中的必需品來給我，甚至搬家的時候，他也會來幫忙。
開始時，我們住在同一個城中村，偶爾會見個面吃個飯。每次吃飯都是他堅持買單，他總是說自己是個男人，跟女生吃飯怎么能讓對方買單呢？所以每次都是他搶先一步付了飯錢。
那時，他仍舊沒有找到工作，靠在網上做一些小生意糊口，不過每次和我吃飯，他都會充滿信心和希望地說，總有一天他會有錢的。
我說，希望你趕緊有錢吧！有錢了，拉我一把。
后來因為工作原因，我搬到另外一個區去住，和王先生離得比較遠，也就很少見面。
我去廣州，辦的是停薪留職，在新一任局長上任之后下發通知招回所有停薪留職人員，否則算自動離職。
我仔細斟酌之后，還是收拾行李回昆明。王先生幫我訂火車票，又請我吃了一頓飯。
吃飯的時候，我說，你還是好好找個工作吧！不然就回山東老家去，怎么說你也是中山大學的研究生，回小縣城里反而比較有優勢。
可是王先生還是堅持要留在廣州。
然后我對他說，希望你在珠江上舉行婚禮的愿望早些實現吧！
他說他會努力的。
在我回昆明之后，偶爾還和他有聯系。他也還寄過幾次粵語片光碟給我，后來時間一長，電話號碼一換，就再也沒了聯系。
王先生是個好人，有時想到自己漂泊在外時遇到過的這些好人，便會想，不知他們現在過得怎么樣了。
想到王先生，也會想他是否還呆在廣州，在珠江的游船上舉行婚禮的愿望實現了沒有？
我相信無論在廣州、還是上海、抑或北京這些一線城市里，總有許多像王先生這樣高學歷的年輕人，完成學業之后不愿意回到自己的家鄉，留在大城市里以各種各樣的方式生存下來。
有些人靠著自己的努力和機遇，完成了夢想，在大城市找到屬于自己的位置，成家立業，買房，然后安定下來，慢慢變成大城市的常住居民。
而另一部分人，發展可能不太好。無論工作還是生活都不太順利，期望與獲得的相去甚遠。他們中的有些人咬牙堅持，另一些人則帶著失望離開一線城市回到自己的家鄉，然后由零開始。
無論是哪一種際遇，都是個人的選擇。
像我這樣在一線城市奮斗過，最后回到四五線小城市生活的人，覺得無論呆在一線城市還是回到家鄉的小城市都沒有想象那么糟糕。大城市有大城市的機遇，但也有呆在大城市的無奈。小城市有小城市的悠閑，卻缺少機會與平臺。
究竟留在大城市，還是回到小縣城，還看個人的選擇。就算今天選擇留在大城市，明天又選擇回家鄉，也沒有什么不可。
在大城市奮斗的年輕人，真正夢想成真，安居樂業的人并不多，但咬牙堅持的人則不少，因為每個人選擇留在一線城市時，心里都懷揣自己的夢想，覺得萬一有一天夢想實現了呢？
大城市里有著小地方沒有的機遇與平臺，但也有小城市沒有的激烈競爭，何去何從，相信每個年輕人都曾為此糾結過。
我總是覺得，留下來的是強者，中途打道回府的也不算懦弱。夢想也不是只有在一個地方才能實現，重要是明確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
若留在大城市始終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回家也不是什么壞事。
人生有進有退，有時退也是為了更好的往前走。
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
假如北上廣不能實現你的夢想，不能讓你獲得幸福，不如回家，起碼還有父母親人在。
假如你能在北上廣找到自己的位置，成家立業，當然更好，有什么比夢想成真更好的事呢？
總而言之，去與留，都需要勇氣，看你怎么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