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文/夢頃禾

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少爺十年沒有笑過了。

這一年春天清晨,春風習習,百花怒放。一座隱藏于城市深山處的茶花寺寺廟,在高空中俯看,格外引人注目。寺廟茶花正綻放嬌艷,有粉色花瓣層層疊加的十八學士、有潔白無暇的花瓣包裹黃色花蕊的白天鵝、有艷紅花瓣豐滿的赤丹、有紅花大而艷,燦若晚霞的壯元紅、還有黃色、粉色、紅色相交錯的各類稀有的茶花……

寺廟中,一位身穿銅色長袍的公子正在認真地給這些茶花澆水。公子正是十年前來寺廟的楊府少爺,十年寺廟修行,紅塵往事皆過眼浮云,心中釋然如空。

原以為一切就這樣平淡過去,直到少爺終老,可這一切的平靜生活,就在這一天,被一位突如其來的女子徹底打破。


十年前寺廟一直住著一位五十來歲的方丈,一個春天的夜晚,早早進入夢鄉的方丈迷糊中聽見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方丈披上外套,拎著一盞煤油燈,蹣跚地穿過走廊來到寺院門口。

“半夜三更,是誰在門外?”這么多年,寺廟一直無他人來過,而這突如其來的深夜敲門聲,方丈先是一驚,隔著寺廟門疑惑地問。

“師傅……”

聽見是一位年輕男子的聲音,方丈放松了警惕,打開了門。

“師傅,請收我為徒,我愿入空門,青燈古佛一世。”一位約二十五歲模樣的男子,撲通一下跪在方丈面前。

“年輕人~”方丈半彎著腰拎高手中的煤油燈,燈光打在男子輪廓分明的臉上,只是滿臉胡須零亂地長在嘴唇周圍,顯得很頹廢,男子的雙眼流露出滄桑。

方丈心想,眼前這位男子,定是受了很大的刺激,才一時沖動做此決心。他放下手中的燈,雙手扶男子起身,拍拍男子的肩,慈詳地說:“相遇即是有緣人,夜深了,公子先在茶花寺廟留宿一晚。”

男子點點頭,跟隨方丈進了寺廟。

翌日,方丈問公子,男子不愿多說,只是告訴老方丈,他對塵世已無牽掛,只想找一處安靜的地方過完余生。方丈見男子心意已決,便不做卻說,將公子留了下來,給他取名法號“浮塵”。

一恍十年過去了,這十年,浮塵從一位懵懂少年,變成了一位成熟公子。只是這十年,他從未笑過。


這一年春天清晨,春風習習,百花怒放。浮塵公子正在給寺廟的茶花除草澆水,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會是誰?原本早晨浮塵公子是想陪同師傅上山采草藥的,可師傅說約了同門師兄,無需浮塵陪同,且師傅出門時說過要次日才返回。浮塵正在猜測敲門的會是誰?聲音越來越急促,浮塵放下手上澆水的勺子,快步前往寺廟大門。

門開了,是一位蒙著黑色紗巾的長發女子,她右手握住自己左邊胸口,左手直直地垂掉下來,鮮血從左手指甲中流出。

“師傅,救我。”女子剛說完就向前傾斜,暈倒在浮塵公子的懷里。

“姑娘,姑娘……”浮塵公子用力搖晃著女子,可女子一直昏迷。浮塵只得將她抱進房間,讓女子躺在自己的床上。

浮塵走到房間,坐在床沿邊,他不知所措。要救女子,得找到她的傷口,可她的傷口應該在她的左胸處,她右手緊按住的地方。

猶豫再三,浮塵用一塊黑色布遮住自己的雙眼,解開女子左上衣,給女子傷口處上了創傷藥,又快速給她拉好衣服,蓋上被子。這時,浮塵才放ln退出房間,坐在門口木櫈上靜候女子的蘇醒。

這女子是怎么來到這個地處深山中的寺廟的?她又是怎么受的傷?浮塵的腦海里不斷浮現許多疑問。

“公子,謝謝你的救命之恩。”半個鐘后,女子起身開了門,她見到浮塵,取下面紗。

在女子取下面紗那一刻,浮塵驚呆地站立起來。女子的模樣神似他已故妻子的模樣。

“茶——兒!”

“公子,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茶兒一臉迷惘,大大的眼睛直視著浮塵公子。

“你真的是茶兒?”浮塵剛想走上前去擁抱她,可邁出幾步后,他又停了下來。他的妻子茶兒十年前因難產一尸兩命,他原本是想跟隨妻子一同死去,可他妻子茶兒臨死前留下一句話,十年后,她會再回來。

于是,十年前那晚,浮塵無意間來到寺廟,隨即十年來,他天天為妻子與孩子誦經念佛。寺廟種滿了茶花,也是為了紀念妻子。掐指一算,離妻子離去的日子只差一周就十年了。真的是茶兒回來了?

“我叫張茶兒。”茶兒捂住傷口,咳嗽了幾聲。

連名字也是一樣的,浮塵的妻子就叫張茶兒。他知道即使是茶兒回來了,此時的她也早已經忘記了自己。浮塵見茶兒咳嗽,快步走上來,輕聲溫柔地說:“茶兒姑娘,你快回屋里坐下,你的傷口還沒完全康復。”

“謝謝公子,不要緊,請問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法號浮塵。”浮塵越靠近茶兒,心越跳得厲害。“冒昧問下茶兒姑娘,你今年多大?”

“農歷二月九日剛滿二十五歲。”

真的有這么巧的事,十年前農歷二月九日,自己的妻子也剛滿二十五歲。浮塵開始激動起來,可他盡量壓抑內心的狂喜,裝作很淡定地問:“茶兒姑娘是怎么來到這深山寺廟的,又是怎么受傷的?”

“這座山,我已經在這里跑步了十年,為何從來沒有見過這里有個寺廟?今天我跑步時不小心滑倒,然后我的胸口撞倒在地上的一塊尖石頭,我抬頭就見到這寺廟,就敲門求救。”茶兒說的話,讓浮塵更加迷惘。

“謝謝公子,我得回家了,我的爸媽會擔心我的。”

“那讓我送你下山吧!”浮塵突然想下山去打聽張茶兒的事,這也是他上山十年來,第一次想下山。

茶兒點了點頭。捂住傷口出了門,走在彎曲小徑上。經過茶花林時,茶兒停了下來,她的雙眼頓時發光,驚喜地喊道:“你們這里有這么多品種的茶花,有十八學士、白天鵝、赤丹、壯元紅……這些花都是我的最愛,我家后院也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茶花。”

一樣喜愛茶花,人世間怎么會有如此神似的兩人?浮塵心里一驚一喜。

“茶兒,你稍等片刻,我換下長衫。”浮塵看看自己的著裝,轉身回房,取出那套封塵十年的深色西裝與白色襯衫,換上皮鞋,他又取出封塵十年的結婚戒指戴在右手無名指上,彎腰擦亮皮鞋。

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上山十年,頭發已長及腰,胡須也很長,一直未修理過,才三十五歲的自己,怎么看起來像個深山長者,與年齡一點也不相符。他拿出剪刀剪短了頭發與胡子。當初帥氣的模樣呈現在鏡子里,加之十年寺廟修心養性,放慢節奏的生活,他還是當初那個二十五歲的少年。浮塵準備好一切后,他推門走向茶園。

春天的上午,一縷縷陽光穿越寺廟古樹,折射在茶兒身上,茶兒陶醉在茶花的紛香中,她眼睛彎彎的像月牙兒,嘴角微微上揚,長發飄飄,婉若仙子。

浮塵看呆了,他遠遠地佇立著,雙眼不由自主地濕潤了。十年了,他在寺廟等待他妻子十年,如今他的妻子回來了,真的是茶兒回來了嗎?一陣春風吹拂,茶兒身上自帶的茶花香氣,隨風飄入浮塵鼻孔,他緩緩閉上雙眼,回憶起與妻子的過住點滴。

張茶兒的目光從茶花上轉移至浮塵身上。眼前這人這景好生眼熟,可她又想不起在哪見過。

浮塵睜開雙眼,與茶兒四目相對。茶兒有種觸電的感覺,她的臉瞬間泛起了紅潤,羞澀地低下頭。

浮塵的心加速跳動,如同當初他第一眼見到他妻子時那樣。

“浮塵大哥,我們曾經見過?”

熟悉的溫柔的聲音,在浮塵耳邊縈繞。浮塵睜開眼,打量著眼前的女孩。

“你換上西裝,剔掉胡須的樣子很帥氣,我們應該曾經見過。”茶兒一臉的少女懷春。

“茶兒,要不吃完午飯再下山?不過寺廟只有我與師傅種的蘿卜青菜。”浮塵低下頭,聲音越說越小。

“不了,我再不下山,估計我爸媽會報警說我失聯了。”茶兒看看手腕上的手表,驚呼著往寺廟門外走去。

浮塵緊隨其后,他望著茶兒前行的背影,若有所思。這一別,兩人不知何時才能再相遇。

茶兒與浮塵,兩人一前一后,下了山。到達山坡下,浮塵停止了腳步,他叫住了張茶兒,從懷里掏出一把珍藏十年的紅色木梳,梳子上刻有一行詩——“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浮塵將梳子遞到張茶兒手中,在她耳邊輕聲說:“我叫楊墨,期待與你重逢。”說完,浮塵轉身跑回深山中。

“楊墨,好熟悉的名字,我們一定是在哪里見過。”張茶兒緊緊握住手中的梳子,久久站立在原處,自言自語。她癡癡地望著楊墨公子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山中。

一周后,剛好是楊墨已故妻子張茶兒與他那未出世孩子逝世十周年忌日。這天清晨,楊墨早早起床,換了一襲白色長袍,他準備好早餐與祭品,拜祭他妻子與孩子后,他來到他師傅方丈打坐的地方,靜靜守候在師傅旁邊,欲言又止。

一刻鐘后,師傅睜開眼睛,起身走向茶園。楊墨一同跟隨師傅來到茶園。

“浮塵,你已來寺廟近十年,十年來我從未問你過往,而你也一直未曾笑過,可為師發現自一周前,為師外出采藥回來后,你的臉上時不時浮出笑容。”師傅拉著楊墨的手,走到石櫈旁坐下,接著說:“浮塵,十年了,緣散緣聚,緣滅緣起,是時候下山去尋覓你心中的緣分。”

“師傅。”楊墨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他哽咽道:“師傅,浮塵是不會離開師傅的。十年教導之恩,浮塵無以回報,唯有終身陪伴。”

“浮塵,我唯一的愛徒,我即縱使萬般不舍,可我倆緣分已盡。去吧!”方丈揮動著手掌,他嘴中念念有詞,“這里只有有緣人才能找到,既然她已找到了這里,證明你倆有緣,去再續你們的緣分。去吧!往事皆浮塵,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楊墨感覺眼前一片模糊,隨即他暈倒過去。等楊墨再次醒來時,他來到了寺廟外面的森林里,他順著記憶想再找回寺廟,可怎么也找不到,四處除了一條小徑通往山下,再無道路。

正當楊墨苦苦思索之際,他的身后傳來那個熟悉的聲音。“墨大哥。”只有他的妻子曾這樣呼喚他。

他轉過頭,一周前遇到的張茶兒,茶兒一襲白裙奔跑向楊墨,接近楊墨時,茶兒一把抱住楊墨。她哽咽道:“老方丈說過今日此時你會出現在這里。墨大哥,我找了你一周,終于等到了你。”

楊墨心跳加速,雙手緊緊地擁抱著眼前的女孩——張茶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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