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以后談及你失去的和傷害的,是心安理得還是言不由衷”
“沒有心安理得,也沒有言不由衷。”
這是我最后一次見許果問的最后一次問題,往后,他渺無音訊,如同迷失于大漠的旅客,不知蹤跡。
蘇素素于2014年秋季結婚,我問她什么理由,她覺得沒有什么理由,如果真的需要什么理由,那就是一個真正的大人需要在一個正確的年紀里做該做的事情。她覺得,都這么多年過去,她已經到了該結婚的年齡。
可是她所嫁非愛,她嫁的人不是她最愛的。
蘇素素說“錢小米,你要記住,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會很幸運地嫁給愛情”
我被她嚴肅的表情和完全正確的道理堵住竟然找不出一句可以去反駁她的話。
于是,蘇素素就在她30歲那年嫁了,嫁的那個人不是她最愛的,也不是她少年時發誓所要嫁的人的模樣。
可是有什么關系呢,就像蘇素素說的,幸福和愛情并不是一樣的。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我始終覺得,蘇素素當初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睛有些紅。
那天的婚禮,整整一天許果都沒有出現,蘇素素給他留著那張前排的椅子始終是空著的。
神父站在臺上操著一口正宗的英倫腔,嚴肅地看著蘇素素和她的新郎林沐,誓約被神父念完以后,蘇素素有些恍惚,她看著那張空著的位子,最后在神父的再三呼喚下回神,看著她的新郎林沐,然后說“我愿意”
作為伴娘的我站在旁邊看著蘇素素,那時候陽光很好,透過五彩窗的玻璃照進禮堂,在蘇素素的白色婚紗上,照在她伸出的右手上,直到新郎將鉆石戒指戴在她右手的無名指上,鉆石反射出光,有些刺目,我看見,蘇素素眼角滑落的淚,無聲無息。
那個時候我才發覺,是回不去了,蘇素素和許果是真的回不去了。
婚禮新人起誓交換戒指過后,便是婚宴。蘇素素換了禮服以后就下樓敬酒,敬了幾桌之后她便有些醉意,最后林沐怕她喝醉,只好替她擋了所有人的酒。
我攙扶著蘇素素回房間休息,她一到房間就把高跟鞋踢向一邊,然后呈大字型撲倒在床上。
我坐在沙發上看著她,兩人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最后,蘇素素還是開口了
“錢小米,如果有一天你遇見許果,請一定要告訴他,一定要告訴他,讓他好好的,我一點也不恨他了。其實時間這東西,我們誰也猜不準啊。是我一直死不了心,固執地覺得兩個人其實是可以重新來過的,以為可以等得了,等不了啊。”
我覺得我應該透透氣,總覺得生活與我想象中的樣子差了許多,以前看見很多人的故事。她們故事里寫的愛情,都是那樣信誓旦旦的,蠱惑人心地說“我希望所有的姑娘都嫁給愛情。”
可是愛情是什么,對于化學來說,只是男女之間的荷爾蒙分泌,對于人們所系統的認知中,愛情是非物質。對于蘇素素來說,所謂的愛情,是求不得,也得不到。
如果說蘇素素的愛情,有時候覺得簡直像一場生活導演的偶像電視連續劇。劇本被寫好,生活就等著認定的主角來上演一場空場戲。
蘇素素在23歲大學畢業那年遇見許果,那時候蘇素素剛向一家心儀的公司投了簡歷,接到面試的通知以后匆匆趕過去,然而蘇素素趕到面試公司那里時,電梯已經人滿,蘇素素就直接脫掉高跟鞋,狂奔上了十一樓。在樓梯間的時候,她氣喘吁吁,趴在欄桿上喘了好一會氣,然后再穿起高跟鞋,從包里拿出鏡子整理了一下頭發和妝容,就對著鏡子微微一笑,準備上樓,一抬頭,就看見許果拿著手機站在驚訝的合不上嘴巴。
蘇素素說,那時候她根本就無暇顧及他,從許果身邊經過的時候,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把你看見我的這種樣子說出去,不然。。”
留下一句威脅的話就像一陣風一樣跑開了。
到最后,沒錯,蘇素素說,囂張久了遲早會遭報應的,許果是她的面試官之一。
蘇素素心里認為她已經完了,在面試官面前丟了形象,還出言威脅面試官,世界上有幾個人有她這種膽子啊。面試結束后,蘇素素悻悻地回了家,然后又投入找工作的日子里。
可是最后,蘇素素還是接到了那家公司的錄取電話,她拿著電話呆楞了許久,然后不停地對我說“錢小米,快快,你來掐我一下,我是不是沒睡醒。”
第二天,蘇素素正式開始了她的白領生活,也開始了,她人生中所謂的最為轟轟烈烈的戀愛。
我不曾知道是蘇素素追的許果,還是許果追的蘇素素,反正上班三個月后,蘇素素就被她的上司許果搞定了,簡直像童話故事。
可是童話故事還是童話故事,就算看起來王子和灰姑娘怎么般配,就算王子可以為公主跨越千山萬水,可是灰姑娘始終還是灰姑娘,王子也還是王子,兩個人,差得多了許多。
在一起七年,最后還是分手。蘇素素和許果,始終還是兩個世界的人。
二十三歲到三十歲之間,隔了整整七年時光。
從開始在一起到最后蘇素素嫁為他人婦,這本被寫好的劇本,最后不過就像是一場空場戲。
生活里面,當初想要嫁給愛情的人,到最后屈服了命運。
蘇素素說“以前年少無知,哪里會考慮現實種種,只知道我愛那個人,就是義無反顧,就要無怨無悔,就不需要錯過,到最后啊,那些人還是會離開的,我們哪里來的那樣巨大的幸運,人人都可以嫁給愛情。到最后那些深愛的人,不過是放手還對方一個碧海藍天。”
2016年我在上海遇見了許果,他背著吉他站在公交車站牌那里,衣服有些舊,鞋子上都是塵土,面容疲憊胡子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刮,看起來真像一個風塵仆仆的旅人,實際上他也的確是風塵仆仆的旅人。。他的腳下踩著一支剛熄滅的煙。
“錢小米?好久不見。”
“是啊,真是好久。上海還真是小,這樣都能夠遇見你。”
許果笑了笑,撓了撓頭,頭發就更亂了。
“素素她”
“很好,結婚兩年多了,丈夫很愛她,孩子前一個月剛滿月”
“哈哈,是嗎,挺好的。嗯,真的挺好的,她幸福就好,幸福就好。”
然后轉身就走。
我以為那是錯覺,我看出來的是一種滄桑,還有眼神里的藏著的痛。
“許果”我喊住他
他停住,回頭看我,一臉的迷蒙。
“你還沒有回答我,多年的那個問題,是心安理得,還是言不由衷。我要正確的答案。”
“錢小米,你還真是固執啊。我還是多年前給你的那個答案,沒有心安理得,也沒有言不由衷。”
我一個人站在上海的大街上,風吹過來,是悶熱的夏天,我看著許果漸行漸遠的背景,上海的熱浪慢慢迷糊我的眼睛,或許是說,眼淚那時候突然控制不住了。
是啊,許果還愛著蘇素素,蘇素素還愛著許果。這場愛情,從來就沒有誰是心安理得,也沒有誰有言不由衷,是我自始至終,過于執著于一個結果。
街上的鳴笛聲,旁邊商店音響里放出來的歌,天上突然飛過的飛機,還有高樓上盤旋的白鴿。到最后,在這座城市,又即將上演,另一場別離和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