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貓斑妮女士和她的孩子們光臨我家地下室之前,我對于動物性別的認知僅限于會區分公雞和母雞以及知道雄螃蟹和雌螃蟹,其實到現在為止我也只是通過推理來斷定斑妮是一位貓媽媽,并沒有什么生物學方面的知識來佐證。
斑妮,這個名字是我給她起的,因為她有一身黃黑相間的皮毛,肚子和腳爪是白色的,頭小小的,如果仔細看,你會發現她長得很嫵媚——一雙又圓又亮的眼睛,幾根白色的胡須均勻有力,尾巴上的毛很長,這使她團起身伏著的時候更像一塊皮圍巾。
當我準備給大家講這個關于“流浪貓斑妮”的故事時,我的媽媽張菲女士借口問我中午準備吃什么進來了15次;我的爸爸大侯同學假裝找香煙、火柴、鉛筆、尺子……等等一切,從我身邊經過大約20次;我的堂妹安兒更是改變行程,寧可不回她家那“比我的房間好一萬倍的”房間,也要賴在我家,非要等我把這個故事寫完……因為他們都知道,在對待流浪貓斑妮女士這件事上,他們都有很多話要說。
好了,現在,讓我們從頭開始吧。
我叫侯諳博,這個名字當然是我那身為中學教師、無比聰明美麗的媽媽起的,她曾經用語重心長的口吻對我說過:“諳者,熟悉、知道是也,博為廣大之意,給你取這個名字就是相信你將來一定可以博學多才。”雖然至今我已經長到8歲,還是沒有用時間驗證張菲女士的預言,可她對我卻一點也沒有放棄的意思——誰讓我是她唯一的兒子?
張菲女士也許不知道,她是我心目中最最親愛的人。雖然她有時候風風火火,比如鎖上門才發現忘記帶鑰匙,菜端上桌才想起沒有放鹽,雖然她有時候沖我大呼小叫令我不勝其煩,雖然她的名字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她們家兩千年前那位著名的參與過“桃園三結義”的祖先,雖然我從未當面稱呼過她“張菲女士”仍舊叫她“老媽”……但是——我愛她,并且像天下所有愛母親的兒子一樣,我沒好意思告訴她。
我的爸爸大侯同學,呃……這個稱呼請大家不要介意也不要誤會,稱他“同學”是因為我和他經常像“同學”一樣,一起被張菲女士訓得滿地找牙、一起被張菲女士罰做值日、一起被張菲女士分別從各自的書房拎出來吃張菲女士親手制作的“美味佳肴”……你說我這么稱呼大侯是不是比叫“爸爸”更顯得同病相憐一些?
值得慶幸的是,大侯——我老爸——并沒有因為我這個稱呼而不開心,從我第一次這么叫他開始,他就像每次張菲女士支派他干活的時候一樣,先從一大堆工程圖紙上抬起頭,慢慢伸個懶腰,再打個哈欠,然后左右搖搖僵硬的頸椎,直到張菲女士以為他終于要開始行動的時候,他才慢吞吞地問:“老婆,你剛才說什么?”@##¥¥%……(以上是張菲女士的訓話,我已捂上耳朵)換來的結果可想而知。所以,我可以認為大侯默許了我這么稱呼他。
沒錯,我們家就是這樣——由脾氣火爆的媽媽,慢吞吞的爸爸和可愛又可憐的我組成。
我們幸福地生活在一個半新不舊的社區里一座半新不舊的單元,我們家是一樓,并且有一間二十平米左右的地下室。注意,這很重要。
上周六一大早,叔叔就把堂妹安兒送來我家暫住一周。這個安兒剛剛我沒有介紹,因為我不喜歡她,誰讓她從小就長得那么漂亮?害得只要有她出現,我就像太陽旁邊的月亮,月亮旁邊的星星——再也沒有人關注我。
更可氣的是,她一來張菲女士便要我把房間讓給她住,我卻可憐兮兮地被轟到客廳去住。我一再抗議,申明我對這個家原有的主權,可是親愛的張菲女士卻不容置疑地用“安兒是妹妹,是客人!”給堵了回來。我委屈萬分,去告訴大侯同學尋求“同盟”,大侯同學像往常一樣伸過懶腰,打完哈欠,搖過頸椎后,在我以為他要為我伸張正義之際說:“安兒的爸爸媽媽帶奶奶去北京,是給奶奶治病的。所以安兒這段時間住在我們家是應該的,你是哥哥,照顧妹妹也是應該的。”
“什么嘛!我只比她大三個月好不好,憑什么她一來我就要睡沙發?”“因為安兒是小姑娘啊。”我氣結!是啊,這是我唯一不能改變的事實!“那……你們為什么不能陪奶奶去治病?”“你怎么連這道理都不明白?因為我爸爸媽媽是醫生啊!”說這話的是安兒,可惡,她占了我的房間還在這里賣弄!哼,我不理她!
我轉身從她身邊走過去,直奔我的房間,安兒在后面追:“喂——你干什么?”“我拿我的東西,”我氣呼呼地說,“房間讓你住,東西沒有全給你用啊!”我在房間里乒乒乓乓地一邊收拾一邊想,哼,不就是一個星期嗎?我忍了!
拿上我的游戲機、遙控汽車、遙控飛機、遙控船、漫畫書、銀行卡(這里可全都是我的私房錢,任何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對了,還有小胖寫給我的信,信上約我暑假一起去內蒙古參加夏令營,這還是個秘密,不能讓她看到了。我不準備帶她一起去!
收拾好我轉身要出去,沒曾想安兒正站在房門口看著我忙活,嚇得我“啊”地大叫一聲,我很緊張剛才銀行卡和信是不是被她看到。安兒可能沒想到我會大叫,正靠在門上一條長長的腿立著,另一條腿微微彎曲,腳上的小白皮靴點著地板準備說些什么,我一大叫她也嚇了一跳,然后也跟著花容失色地大叫“啊——”
張菲女士以為發生了什么大事,連忙跑來參觀,看到只是我們兩個在對著練發聲,就問也沒問繼續去搗鼓她的紅燒排骨了。
沒了觀眾,我倆叫了一會兒也就沒什么意思了,最后我咬牙切齒地說:“房間你住就住了,但是不許弄臟弄亂,否則罰款!還有啊,不許亂翻我的東西,而我會隨時過來找我需要的東西。”“哼,誰稀罕住你的房間……”安兒臉蛋也漲紅了,“我的房間比你的房間好一萬倍呢!哎……你別走……”
哼,誰理她?!我抱著一大堆東西往外走。
放哪呢?我猶豫起來。客廳?肯定不行,老媽一打掃衛生還不全抄出來了?對了,地下室!
我家社區的這種戶型地下室沒有和房間相連,想到地下室去得從單元的樓梯間走下去。不過每間地下室都有一個高出地面的20厘米高150厘米長的窗戶,因此地下室既不氣悶又比較明亮。更妙的是每家地下室都有獨立的門,要是再有個衛生間簡直就可以當作一個小戶型出售了。
我家地下室除了放著一些我家以前的衣柜、小單人床等家具,就是些雜物。下到地下室,略微整理一下,嘿,還真不錯——我從舊柜子里翻出一條舊毯子鋪到舊單人床上,再鋪條舊被子,也挺舒服的!我放好遙控玩具,藏好銀行卡,掖好小胖的信,放下漫畫書、游戲機,心里暗暗打算這一周就把地下室作為我的“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