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伊凡和往常一樣與莎娃聊起了天。
閑談中,他們說到《天下無雙》里面的那顆桃花樹,他們說到那把畫著君子蘭的扇子,他們說到即將到來的長途旅行,他們互相傾訴了思念,他們互相擁抱了對方,他們互道了晚安。然后,伊凡如往常一樣,孤獨地進入了夢鄉。
這一覺睡得很長,直到第二天太陽高懸才醒來。
一覺醒來,還沒睜開眼睛,伊凡就感覺到了光線的強度,大概是太陽照射到屋子里來了。伊凡這么想著,揉了揉眼睛,從頭旁邊摸到了眼鏡,戴上之后,伊凡這才睜開了眼睛。睜開眼睛之后,伊凡并沒有立即起身,他看著眼前的一切,幾乎驚呆了。
舉目四望,目力所及之處全是白茫茫的一片,他看上去就像是置身于一個冰山雪原的腹地,太陽的光芒在雪地的反射下,顯得極為明亮,銳利得幾乎灼傷伊凡的眼睛。
上帝啊,這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他還好好的睡在床上,一覺醒來,卻被放逐在一個孤寂的雪原中心。
伊凡站起身來,仔細地檢查了一下自己,他還穿著昨天晚上睡覺時所穿的單薄衣衫。除此之外,全身空無一物,除了一個水晶球。
伊凡是一個術士,水晶球是他工作最基礎也最重要的道具,每晚睡覺之前,他都將水晶球放在他的胸口,昨晚也不例外。伊凡仔細回想著昨晚的情景,一切沒顯示出任何的異常,和莎娃說過晚安之后,他就爬上了床,將水晶球放在胸口上,想象著莎娃的微笑,孤獨卻甜蜜地進入了夢鄉。
他所不知道的是,當他睡著之后不久,水晶球突然發出一陣七彩的光暈,將他籠罩在其中,然后,他就連同這個水晶球從那個小房子里消失了。
這簡直是太荒謬了,伊凡閉上眼睛,搖了搖頭,想要將這一切從腦海之中驅逐出去。
良久,伊凡緩緩睜開一只眼睛,偷看眼前的一切,他多希望眼前的一切全部都消失不見,他能看見他熟悉的小房子里的場景,可是他失望了。他仍處在雪地中央,一望無際的雪地將他牢牢的圍困其中。
上帝啊,你給我開的什么玩笑,伊凡向著天空吶喊。我的莎娃,我的父母,我的兄弟,我的一切,他們都在哪,而我又是在哪?可是茫茫的雪原中,沒有任何的回應,只有他自己的聲音撞擊在雪山上的回音不停地回蕩。
伊凡無力的坐倒在地,手里的水晶球滾落在地上。伊凡撿起水晶球,放在腿上,凝視著它,此時的水晶球一片漆黑,就像是一直黑色的眸子。
伊凡凝視著它,集中意念,將兩手輕輕地靠近水晶球,以往每當他幫別人占卜的時候,他就是像這樣凝視著它,集中他的全部意念,將兩手輕輕地靠近水晶球,當他的雙手觸碰到水晶球時,水晶球就會逐漸綻放光芒,就像一直黑色的眸子在燃燒。
伊凡的雙手輕輕地極為緩慢地向著水晶球靠去,他的腦海里一片清明,可就當他的雙手將要觸及水晶球的時候,一道閃電在他的腦海里劃過,他的雙手迅速收了回去。
他想起了術士的禁令,身為術士,可以替任何人占卜,除了術士自己。
相傳,占卜先機是要受到天譴的,于是巫術之神和未來之神達成一條底線,就是術士絕對不可以替術士自己占卜。因此,術士的擇徒條件極為苛刻,每一名弟子正式成為術士前都要受到嚴格甚至可以說是苛刻的選拔,并要立下一個誓言,就是絕對不可以替術士自己占卜。伊凡的師傅也不止一次的警告過他,要嚴格遵守所立下的誓言,無論任何情況下,都不能違背,否則后果將不堪設想。
伊凡頹然地拿起水晶球,又看了兩眼,那個黑色的眸子就像一個黑洞,仿佛要將他吞噬。伊凡站起身來,脫下上衣,用衣服將水晶球包裹住,拿在手上,慢慢走了起來。一陣風吹來,將伊凡的臉割得生疼,身體仿佛要凝結成一個冰塊,只有左胸的那個位置,隱隱散發著一絲溫暖,指引著他前行的方向。
四周聳立著大大小小的雪峰,伊凡費力地爬上一個小雪峰,站在上面,眺望著四周的遠方,卻看不到任何的出口。伊凡由著自己的感覺,蹣跚前行,雪地四周,雜亂的散布著一叢叢篝火,許是其他的遠行者留下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還能經久不熄。
雖然伊凡的內心告訴他,篝火的四周冰層更薄,很有可能下面就是一個雪坑,一旦踩上去,后患無窮。但是伊凡實在是太冷了,他一步一步緩緩地向篝火靠近,在離篝火還有幾步之遙的地方,只聽咔嚓一聲破碎聲,篝火和支撐它的那塊薄薄的雪層一起陷了下去。
幸好伊凡及時向后跨了一步,摔倒在地,逃過一劫,可是衣服里的水晶球卻在這一摔中從衣服里掙脫出去,滾了一小段距離。伊凡爬了起來,走了兩步,撿起水晶球,伸手拂掉粘在上面的雪花。伊凡靜靜地盯著水晶球,一如那只黑色的眸子盯著他那樣盯著它。沉思良久,伊凡將水晶球放在身前,凝視著它,集中意念,將雙手慢慢地靠了上去。
伊凡閉上了眼睛,將雙手輕輕的放在水晶球上,然后猛然睜開了眼睛。出人意料的是,水晶球并沒有如往常那樣,散發出灼熱的光芒,它依然是一個冰冷的黑暗的存在。可是不知為何,伊凡嘴角卻露出了笑意。
伊凡重新將水晶球包好,系在脖子上往后吊著,就像是背負著一個什么東西。
然后伊凡跟隨著心中的感覺,無比堅定地向前走去。不知道走了多久,伊凡終于看見了一絲曙光從兩座雪峰中滲了出來,七彩的光芒中,莎娃就那么恬靜典雅的站在那,對著伊凡,伸出雙手,微微笑著,一如當初。
伊凡不顧疲憊乏力的身軀,向著莎娃跑去,緊緊的抱住她,親吻她的額頭。
良久,莎娃勾著伊凡的脖子,解開伊凡脖子上衣服系著的結,將水晶球拿了出來,用雙手捧著它。伊凡凝視著莎娃如水的眼睛,將雙手輕輕地靠近水晶球,當伊凡的雙手觸碰到莎娃的雙手時,水晶球一點點的綻放出耀眼的光芒。伊凡看著莎娃絕美的容顏,輕輕地將水晶球轉了一下,水晶球開始不停的旋轉,升騰在莎娃的掌心中,光芒四射,呈現出絢麗無匹的光華。
叮叮的鬧鈴聲響起,水晶球的旋轉從飛速慢慢趨于緩慢,可是它的光華卻沒有絲毫的減弱。伊凡揉了揉了眼睛,從頭旁邊摸到眼鏡,戴上之后,這才睜開了眼睛。看了看手機,是時候叫莎娃起床了,伊凡心里這么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