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剛剛高考畢業的那藍,為了充分利用暑假時間鍛煉自己,在同學介紹下,到一家餐廳做暑期工。
剛剛走出校門的那藍,還未褪去臉上的稚嫩,以前都是和同學相處,單純美好,現在呢,初入社會,雖然沒有經驗,她想只要自己不怕苦不怕累,一定能勝任這份工作。
剛到餐廳,同學先領那藍見老板。老板還沒起床,同學給他打了個電話。這時餐廳門口已經有人在打掃衛生了,是一個年輕的小伙子,他頂著一頭類似非洲人的小卷毛,穿一件有些皺巴的白色短袖,搭配了一條畫著流氓兔的橙色沙灘褲,腳上一雙滿是油污的洞洞鞋,正一手苕帚一手簸箕收地上垃圾。踏踏的下樓聲,轉移了那藍的注意力,是餐廳老板,正揉著惺忪睡眼下樓,他是一個個頭不高,皮膚黝黑,圓圓的臉顯得很和藹的中年男子。
“這個就是陽哥”同學介紹到。那藍感覺對面站的是班主任一樣,有點緊張拘束。有點不自在的說了一句“陽哥好”,這個稱呼一出口,感覺自己變社會人兒了。老板總是笑呵呵的樣子,跟同學寒暄了幾句,說:“她在這兒,你就放心吧,沒人欺負,整好我們家那個小超市缺個收銀的,這活兒輕松,讓你這同學試試吧。”那藍趕緊說:“謝謝陽哥,我之前沒干過,還麻煩您多費心教教我。”老板手一揮說:“放心吧,不叫事兒。”那藍放松了許多,既來之則安之,接下來就全聽老板安排吧。同學臨走前囑咐那藍,有事兒給他打電話,實在干不了就把她送回去。那藍心想,出來就是為了鍛煉,哪有那么輕易被困難嚇倒的。同學走后,老板帶著那藍到宿舍安排行李,一邊走一邊說:“你有18了嗎?看著跟童工似的,你那同學都在這邊工作好幾年了,看不出你倆是同學呀”慢慢熟絡的那藍話也多了起來:“他上完初中就不上學了,比我到社會早,可能顯得比較成熟吧,我是92年的,虛歲都20了,肯定不是童工”那藍一本正經地說,老板笑了笑說:“那你在我這也是年齡最小的。”
宿舍是一間彩鋼房,房間很小,只能放下兩張上下鋪,里邊有兩個人正在洗漱打扮。其中一人比那藍大不了一兩歲,叫馬微。看見那藍就說:“又來了一個小妹妹呀!”那藍趕緊說:“姐姐好,姐姐好”馬微哎了一聲說:“你就住我上鋪吧”另外一個叫李冬梅,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看見那藍只是用余光一瞥,看起來有點兒兇兇的,她沒理那藍,反倒是神情一變,一副諂媚討好的樣子問老板:“陽哥,你把這小丫頭安排哪了”陽哥沒理會她:“你倆都趕緊收拾吧,看人家阿偉,早起來收拾衛生了”那藍抓緊速度放好行李。
放下行李,老板帶那藍到了超市,超市和餐廳也就隔了一條馬路。這是一個十平左右的小超市,旁邊還有一個放了兩張臺球桌的臺球室。超市商品上都有價格,老板教給那藍怎么使用收銀機,告訴她,每賣一件商品要記賬,每天晚上都要跟老板娘報賬。這個工作確實輕松,每天就賣貨收錢記賬報賬。
小小超市,管起來倒是不難,可是初來乍到的那藍,第一次單打獨斗,要面對很多不同的顧客,還是有點兒忐忑,有人來了該說什么,忘了商品價格怎么辦?自己萬一算錯帳可咋辦?不行,不能剛來就打退堂鼓了呀,還是抓緊時間好好熟悉熟悉商品吧。就在她認真記商品價格時,有人進來了:“你好,需要什么?”那藍已經總結好這一句歡迎詞,以避免客人進來不知道說啥的尷尬,咦,她抬頭一看,這不是早上對面那個看起來邋里邋遢的哥哥,這么近看,他長著高鼻梁,大眼睛,長得像個少數民族,就是頭上抬頭紋有點重,讓人猜不出他的具體年齡。那藍有點兒尷尬,刷下臉紅了,本準備好歡迎客人的臺詞暴露了。“嘿,小妹妹,剛畢業吧,今年幾歲了”那藍一五一十地回答。“哦,那你可夠小的,我今年都30了,閨女都3歲了,你得叫我哥呀。我回宿舍拿點東西,你繼續。”原來,超市后邊隔了一間小屋是男生宿舍。有人主動跟自己說話,那藍很高興。等卷毛哥哥,拿著手機從宿舍出來,那藍主動上去說話:“哥,你在飯店負責什么呀?”“我燒烤”“哦……”“我先過去忙了,小妹兒”好不容易有個人來,沒說兩句又走了。那藍繼續繞著貨架挨個記商品價格。
一上午的時間買東西的客人不算多,那藍已基本上適應了整個工作流程,操作起來也越來越得心應手。過了中午飯口,李冬梅到超市叫那藍去餐廳那邊吃飯,她先值班,這個李冬梅總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那藍堆著一臉微笑叫著:姐,她卻愛答不理,熱臉貼了別人的冷屁股,那藍不免覺得有點委屈。嗨,你剛到,人家也不認識你,憑啥對你客氣呀,再說你來是掙錢來的,又不是為了討好別人,這樣一想,那藍覺得也沒什么,高高興興去吃飯。
一進餐廳,大廳一張大圓桌上坐著六個人,其中一個是吃完飯剛要起身的老板,旁邊坐的是是馬微。“快過來吃飯,坐這兒”叫她坐的是那個卷毛哥哥。“阿偉,你今天可是勤快還知道讓人家坐”原來卷毛哥哥就是阿偉,調侃他的人叫阿健,雖然長得又瘦又小,胳膊上的肌肉卻很發達,和阿偉是搭檔,一起負責燒烤,臂力驚人,可以同時翻烤四條虹鱒魚,后來那藍才知道這個長得不起眼的阿健是老板的親弟弟,怪不得早上能睡到11點還不起床,還得專門有人去喊好幾次,才懶洋洋的起床。那藍坐下來吃飯,桌上有盛好的米飯,面前有盤土豆絲趕緊伸筷夾到碗里,吃飯不敢大口也不敢出聲,生怕被人笑話,一筷子菜就著半碗大米飯下肚,已經半飽,這會兒有個長得高高大大,身戴一個圍裙的阿姨放下筷子,用她粗曠的聲音說:“丫頭,你多大呀,看著比我閨女還小”那藍忙說:“20了”“確實比我閨女還小兩歲,你媽媽放心你出來打工嗎?”“不放心,沒有出來干過活兒,在家也沒干過什么,怕我笨手笨腳的,她怕老板不愿要我,讓我干不了就回去,但是我不怕苦也不怕累,我相信我能干”“嗯,現在的孩子都嬌生慣養的,我家閨女也沒讓她干過活”這個阿姨負責廚房配菜,坐她旁邊的是身穿白大褂的大廚,看樣子三十多歲,頭頂的頭發禿了一塊,大廚一個勁兒的吃飯,話很少,但別人笑的時候也跟著笑,是個寡言少語的人。吃飯過程中阿健和阿偉,互相調侃,大家被逗的哈哈大笑,那藍也慢慢放松了緊張的心情。
一碗白飯下肚,雖然不是太飽但是不餓了,那藍說:“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吧,我去換那個姐過來。”阿偉說:“你就吃這么點兒,怪不得長這么瘦。晚上吃飯早著呢,多吃點吧”阿健緊接著說:“現在女孩兒都怕胖,你以為像你呢,這么能吃”倆人又抬上杠了,那藍嘻嘻一笑,顛顛地跑了。
那藍上班的地方是在一個自然風景區內,所以周一到周五客人會比較少,周六日游玩的人多會很忙。
那藍上班的這天剛好是周一,不太忙。但是那藍不敢松懈,繼續熟悉業務,避免周末高峰人多,手忙腳亂。
到了下午四點多,沒有客人,那藍把手機拿出來,想看看QQ,剛解開屏鎖,就有人來了。趕緊把手機放一邊,抬頭一看,阿偉拿了一塊西瓜遞給那藍:“給,吃塊西瓜,別上火了”那藍有點兒扭捏,一是剛拿手機被抓包的尷尬二是別人專門給自己塊西瓜有點兒不好意思“謝謝哥,還專門給我拿一塊。”“吃吧,客人送的,人人有份,他們讓我過來給你帶一塊兒”“哦,謝謝你們都想著我。”那藍輕輕咬了一口,在嘴里細細咀嚼一會兒,這塊西瓜好像比以往吃到的都甜,這代表大家認可了我,那藍這樣想,心里美美噠,越想越有干勁兒。
過會兒,阿健過來了,他要和阿偉pk打臺球。這兩個人,一個瘦瘦小小,一個五大三粗,能玩到一起去嗎?沒想到兩個人旗鼓相當,一局球打了一下午,當然那藍沒打過球,也不懂誰輸誰贏,只覺得打球的男人很帥很厲害。有了這兩個人,那藍在超市的時間也顯得走的快了些。
每天阿偉阿健起床經過超市都會和那藍打招呼,那藍也會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迎接客人,仔仔細細把每筆收入記在賬本上,每晚和老板娘對賬,一般都沒有問題。老板娘是個特別有氣質的女人,喜歡戴一對大金耳環,別人帶著可能會土,但她戴著就顯得特別高貴優雅。老板娘說話也特別的溫柔,第一次看見那藍的時候說:“你就把這當自己家,遇到什么不懂的就問哥哥姐姐,如果有人欺負你,就來找我,這么小就出來打工,你真是個懂事的孩子。”“謝謝,娜姐”老板娘的話讓那藍分外溫暖。
那藍迎來了第一個周六,超市來買東西的人確實很多,但是她都不慌不忙的挨個兒給客人結賬,井井有條。可是一直快到晚飯飯點,也沒人來叫她吃飯,已經餓過了頭,讓她覺得委屈的不是挨餓,而是被人遺忘冷落,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憋著,只覺得嗓子眼里像灌了鉛一樣難受,忍不住了,趁沒客人,那藍趴桌子上哭了起來,她不敢大聲,怕被人撞見笑話自己,哭出來的瞬間舒服多了,活了快二十年了,第一次感覺像被人拋棄了,她才剛嘗到一點兒初入社會的苦頭,就哭的像個孩子一樣。
有人走進了超市,那藍立馬收住眼淚,強裝淡定,但控制不住啜泣聲,買東西的客人看出小姑娘受了啥委屈,買完東西沒多說什么就走了。那藍繼續癱坐在椅子上,想到平時在家,爸媽?有好吃的都是先給自己吃,在外邊連飯都吃不上,眼淚又噼里啪啦的掉下來。
“小妹兒”是阿偉,原來是忙完了晚上飯點,他拿了三串羊肉串過來給那藍。一看她哭紅了眼睛,不免一驚,“你這是怎么了?有人欺負你呀”他這么一說,情緒剛好點的那藍,忍不住哭的更厲害了。“沒……沒有”那藍瞪了阿偉一眼,語氣強硬的說,此刻她覺得餐廳里的人都不是好人,沒有一個人在乎她,她也沒必要給他們好臉色,包括阿偉,大不了自己不干了,也沒有必要在這兒受氣。阿偉有點懵了,這小姑娘從哪來這么大怨氣?他把手里的肉串遞給那藍,那藍用手推開,說:“我才不吃呢,中午飯都沒吃,你……你們都沒人管,現在也不餓了”阿偉說:“中午忙,我也沒顧上吃飯,他們吃飯沒叫你呀”“誰會管我呀,我……我明天就不干了,一會……我就跟老板說去,我干不了”話音還沒落地,那藍又忍不住噼里啪啦掉眼淚。搞的阿偉手足無措,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不知道如何安慰小姑娘。待那藍情緒平復下來,阿偉說:“忘了叫你吃飯,是他們的不對,但是你沒必要不干了,你剛到社會不懂,不如意的事兒多了,不能受點委屈就不干了吧,你要這樣,將來到哪都生存不了……”從來沒有開導過別人的阿偉,此刻成了知心大哥哥,看那藍哭的差點兒了,他繼續說:“我剛學燒烤那會,魚不會殺,烤的東西難吃,不知道挨了多少罵,但自己想想挨罵也掉不了一塊肉,怕什么,該吃吃該喝喝,遇事別往心里擱”“你說的跟我這不一樣”“怎么不一樣?餓了,沒人叫你,你就自己去找點吃的唄,還非等別人叫,在外邊上班就得臉皮厚點才行”“我……我”那藍竟無言以對“反正,我是不想干了,一會兒我找老板娘辭職去”。“我可是勸你了啊,你不聽我的,該后悔了,以后你進了社會就明白了”說完阿偉就走了。
沒過一會就,老板娘過來了,手里還拎了一份涼皮,看見那藍滿臉歉意的樣子說:“你冬梅姐姐說今天下午忘叫你吃飯了,你到現在都沒吃飯嗎?”“嗯,姐”說完,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你這傻孩子,你實在餓了,吃桶泡面也好呀。”“姐,我不太想干了,可能我不……不適合……”“你干的挺好的,我說冬梅了,再忙也得叫人家小姑娘吃飯呀,今天確實飯店那邊太忙了,下回你餓了就去那邊找點吃的或者超市里你想吃什么就吃點什么”被老板娘這么一說,那藍覺得好像自己挺被器重的呢。“我剛買的涼皮準備吃呢,聽說你一天沒吃東西了,趕緊吃點啊”那藍看著老板娘遞來的涼皮,開始覺得自己有點兒太小題大做了。
那藍以為是自己真的很重要,孰不知是阿偉去搬的救兵,老板娘出場,既維護了那藍的自尊心,又為小超市留住了一個老實可靠的人。這么看來,阿偉是一個熱心腸的人哦!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