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鷹
? ? ? ?許多人都喜歡養寵物,我也曾養過貓狗,有時候大家養寵物是為了填補精神上的空虛,或者是圖個可愛,用來取悅自己。
? ? ? ? 一般來說,大家都是養貓狗,要不就是一些爬友,養些蛇和蜥蜴。
? ? ? ? 今天我想說的這位,他也有養寵物的愛好,但寵物非貓非狗,何物?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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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白叔,年代太遠,具體名不可考,只知道姓白,我兒時便習慣直呼白叔,白叔面容整潔,無須,一頭清爽寸發,身材干瘦,經常會看見他著一身白衣,清晨在小鎮的街上遛鳥。值得一說的是,白叔家有很多藏書,他也很有才,能看得出一身書生氣。
? ? ? ?兒時的我,經常被家里人告誡,不要看課本以外的“無用之書”。所以家里對我便各種經濟封鎖,導致一文不名,沒錢買書,于是我經常去找白叔借書,一來二去也就熟了,他對我說:“愛看書,挺好。再難也多看,總有益處的。”?
? ? ? ?別的不敢說,在鎮子上,白叔耍鳥,絕對是一把手,是扛把子。
? ? ? ?白叔是個奔四十的人,他和大人們說話較少,交情貌似也不深,平時大人們舉辦的什么街頭象棋爭霸賽,什么撲克普選賽,他也從未參加。
? ? ? ?但是嘞,白叔和孩子們的關系不是一般的好,也不清楚為啥,兒時的我們就是對白叔那充滿鳥類氣味的地方充滿向往,再加上白叔老頑童般的性格,孩子們便很快的粘上了他。
? ? ? ?孩子們粘著他,他也很樂意給孩子們賣弄他的訓鳥技巧,而孩子們的心也都和腳鏈一起拴在了這些飛禽的腿上。
? ? ? ?正所謂:
? ? ? “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 ? ? “老白逗‘小白’,一群叫好,一個自hig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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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這天,不知道白叔從哪里搞來了一只鷹,這個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傳到了孩子們的耳中,大家黑壓壓的像蝗群一樣蓋向白叔家,
? ? ? ?似乎白叔早已知道孩子們的到來,于是他便給孩子們準備了一份小禮,一道緊鎖的門,孩子們在外面叫喊著,央求著,仿佛下一秒就要直飛天堂。但門仍然不為所動;時間一長,孩子們發現白叔軟硬不吃,便覺得厭了,無趣了,一個個耷拉著腦袋,不舍的散了。
? ? ? ?我見人走得差不多了,便不慌不忙的上前,敲敲門,說“白叔,我來還書。”
? ? ? ?實際上我也想看看這鷹。實為醉翁之意不在酒。
? ? ? ?就這樣,我成功的混了進去。看見在不大的小院里的一人一鷹。
? ? ? ?木樁上有一只腳被禁錮的羽翼豐滿的鷹,
? ? ? ?木樁的對面有一個自由的體型削瘦的人。
? ? ? ?我在屋里看著,白叔先抿一口茶,然后將剩下的淡茶裝入噴壺里,然后白叔對著鷹,先腳后身再頭的淋了一遍。
? ? ? ?然后白叔拿著注射器一點點給鷹喂水。做完后,白叔進了屋子,出來時,一手的兩指夾著刀片,另一手拎著一只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兔子。白叔看了看我,說道:“小孩子別看,還完書就回去吧。”
? ? ? ?我是抗議的,畢竟這種喂鷹的場景我可能這輩子不會看到第二次。但是白叔堅持小孩子不能看血腥的東西,而把我攆了出去。之后我清楚的聽見了門栓插上的聲音。
? ? ? ?我沒膽量翻房子看,也沒膽量爬樹看。
? ? ? ?但是卻莫名想看那殷紅色的場景,想看一門之隔里的那赤色的手和赤色的鳥喙。
? ? ? ?我深知白叔手里的兔子不可能活下來,我在回家的路上,腦子里一直是鷹和白叔的事情,仿佛是我就在那個院子似得,仿佛我就正在親眼看著白叔,對著那只白兔的喉嚨就是一抹......
? ? ? ?我仿佛看見,白叔拿著一小碗帶血的兔肉來到鷹的面前,但鷹是斷然不吃這嗟來之食的,白叔并沒有妥協,他在鷹前坐下,瞪著鷹,鷹也回敬著他。
? ? ? ?碗中的兔血就這樣凝結,更換,再凝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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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不知過了多久,我再次看見白叔,他的手臂上赫然多了一只鷹,還是熟悉的白衣,一有人問他的鷹,白叔那布滿血絲的雙眼便閃著光芒。孩子們也開始纏著白叔,而白叔則自豪的表演著。鷹也聽著他的號令,跟隨他的指令,做著各種動作。
? ? ? ?孩子們的眼睛跟著鷹的棕羽,乘著風。然后頭腦做著夢。
? ? ? ?孩子們在這夢中陶醉,孩子們腦子里估計是想乘著一只大大的鷹,飛在云層之上,撕一塊云,看看是不是和棉花糖一樣是甜的。
? ? ? ?白叔也做著夢,他眼里的鷹仿佛不再是寵物,更像是兒女,是家人,是小院蔬菜,是美酒山羊,是四世同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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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不知道過了多久,
? ? ? ?門再次緊閉。
? ? ? ?但這次不同的是我再也沒法叫開白叔家門.
? ? ? ?而且是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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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后來聽大人們說,白叔是逃犯,打傷了人。據說當時有混混和白叔的父親起了口角,白老爺子還被打了,白叔一怒之下,出手太狠,把人打殘了,對面便更加開始耍潑。之后白叔為躲風頭,背井離鄉,流落到這個小鎮,過上這隱姓埋名的生活。
? ? ? ?我再也借不到書看了。因為白叔已經不在這里了。
? ? ? ?但我還是相信白叔是個好人,或者我更愿相信白叔是好人。
? ? ? ?穿制服的人來清理白叔的房子,他們發現有一只鷹的尸體直直的立在木樁上,爪子死死的嵌在木樁里,瞪著眼,目視遠方。
? ? ? ?動物有靈魂么?我不清楚,我也不想知道,我不愿太感性,但是作為人又難免感懷,白叔一個人流落他鄉,無人問津,背負著沉重的過去,與鷹為伴。生活在這個異鄉的小鎮,他入獄,鄰居為他唏噓,但過兩天這種唏噓就會就著小酒被腸胃消化殆盡;孩子們為他難過,但過幾日這種難過又會被一種比鷹更新鮮的刺激所取代,可能是貓咪,可能是一只蛐蛐,也可能是一條大狗。
? ? ? ?但他所擁有的,只有一只在寂寥的風中的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