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怨
——作者:文二季
章一:世事漫隨流水[……世事漫隨流水,算來夢里浮生……]
? 已近黃昏,天色很沉。獵獵的狂風卷起砂礫打得人生疼。正值初春,邊塞異常寒冷。街道無人,寂靜得可怕,在這戰火連連,烽煙四起的年代里,活下去是最大的奢望。光線很弱,透過厚厚的云層拂落在人的臉上亦讓人感到溫暖。風帶著雪后特有的冷冽刮得“醉夢生”前頹敗的燈籠嗚嗚作響。把這寂靜的街道襯得詭異。偶爾突兀的狗吠更讓人毛骨悚然。"醉夢生"那紅漆掉落得顯現木色的大門內傳出一語:相舞在此別過,九娘莫送。隨后出來一面容凊秀的女子,這樣容樣的女子談不上美麗可那種渾然天成的清雅讓人不愿移目。在此等煙花之地定不是做皮肉生意之人,應是以舞取寵,以藝謀身之妓。
? 女子 在階上站定,抬首望了望純粹得不染纖塵穢物的游云,秀眉輕蹙頓時心生感慨:連年戰亂流寇四竄,民不聊生,當地豪強富紳逃到長安等安寧富庶之地,這春樓早已無以支撐,嬤嬤心善留我至今日已是不易,何故拖累旁人。只是天下之大,何以為家?回首往昔仿佛昨曰仍在眼前,那一朝一暮、一草一葉木仍清清楚楚仿若看見那鶯歌燕舞、絲竹不息的樣子……低首摸了摸那垂在腰間的“醉夢生”倌牌低泣無言。
? 戰火一起群雄涌動流寇傾巢而出,連綿三年的戰火弄得民不聊生。三年前的那個雨夜雷電響得貫徹天地,兵匪涌入家中阿爹阿嬤將她與胞弟相珞藏于酒缸之中,仍記得侍女月蘭對她的叮囑與安慰的眼神。相珞又與自己走散……在“醉夢生”簽了契,終身不離。那時渴望離開沒想過終有一日會離開,沒想會有今時。只是有了自由之身又何去何從?摸了摸用魁光麻布包好的桐木焦尾琴,嘆了嘆命運多舛。把羊絨毯披在頭上,在腰間裹了一圈,用力拽緊方才感到暖和些。
? 想著先去長安罷,那里應會安些。便踏著邊塞初春特有的碎雪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城外蹣跚而行。
? 一鐮弦月緩緩升起,其周圍沒有一點星子,幾絲游云環繞其身似上等素白綢帳。在這狼煙四起的時候只有弦月仍皎皎如玉,不摻雜俗事塵穢一絲一毫。可高高在上的它又豈知民間疾苦!頭頂的殘雪條條地落下在這寂靜的巷子里驚得一個趔趄。才仔細看了看,覺得四周銀裝素裹的天地此時有了虛擬的味道。用凍僵的手拂落在身上的余雪。僵硬的搓了搓雙手繼續前行,既然選擇便要毅然前行,無論江水為竭、冬雷陣陣還是夏雨雪都要風雨無阻。
? 不知走了多久,腳只是機械性行走在這寂寞的大街上毫無知覺。一束煙火劃破寂靜漆黑的夜空炫麗綻放——午夜已至,春節到,萬家燈火時,人們慶祝自己和家人還活著。只是歡樂是別人的,自己什么都沒有。抬頭憶起三年前阿爹阿嬤還健在的日子,歡聲笑語、承歡膝下。那時草長鶯飛、芳歌四月。自己甚喜在綠窗前閑坐,左手撫首右手執墨描杏,潑繪春意朝與暮。而胞弟甚喜執劍長歌快意恩仇,站于峰頂看水闊山長。阿爹阿嬤則甚愛在九曲長廊的朱漆涼亭卷袖烹茶、執子對弈。那時的日子像蒙上了一層昏黃曰光,令人摸不著想不得。腦子里隱隱想起夫子教的一句詩: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呵~多么貼切呀!她順著頹坯的城墻蜷縮成一團。真是……沒用呢!阿爹阿嬤死的那日身感驚恐無力現在亦是。流寇沖入家中搶殺奴仆,躲在酒缸中看著一切咬破了唇,血染紅了半缸金華酒。還記得待女月蘭的叮囑與淚水,浸了半襟、浸了那無力的心房。還記得阿爹阿嬤倒地時的一眼神,那么無力、那般不舍。想起那個像大哥一樣的男子,那個溫潤如玉可執卷起劍舞的男子——項宇儒。那……他?又在哪兒。是否亦亡于戰火烽煙。忽然覺得冷極了,透到骨子里去直擊人心。朦朧心中似看到了艷紅的彼岸花,無葉卻蓬勃。看見了浸滿淚水的三生石、緩流的忘川水、奈何橋盡頭的慈祥老嫗。從天際傳來豆蔻芳華女子淺唱的信天游:世事漫隨流水,算來夢里浮生……
“阿嬤,阿嬤……”
…… ……
“大哥,你看!”漢子騎馬走近那身著紫藍色寬袖束腰襦的男子。聞言、看見一女裹著暗色羊絨毯團于黃坯墻下。“恐是命已危兮……”翻身下馬,掀起層層雪浪,動作利落嫻熟。走近探其鼻息——未亡。此時大雪翻飛朔風呼嘯,喚來那漢子一同將其負于馬背之上,那漢子看見這女子的面貌大驚失色,失聲叫到:“嫂……嫂嫂……”只見那藍衣男子聞言瞧了瞧女子瞬間英眉微蹙,便和漢子抽鞭向東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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