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小夢拿起手中帶著兩道紅杠杠的塑料棒時,她的心情是復雜的。
按理說他和少良相戀8年了,8年的時光雖然有過分分合合,但是在一起的時光比分開的時光要多得多,對于懷孕這么敏感的話題肯定深思熟慮過的。
因此他們一直很小心,她是絕對不能容忍這種既傷身體又傷臉面的事在自己身上發生的。戀愛早期的時候她是懵懂的,是個連接個吻都要擔心自己會不會懷孕的主。后來為了減輕這種擔心,她從不相信什么生理期避孕法,這個世界萬一的事情太多了,她可不想因為一時的疏忽讓萬一找上自己。如果真的碰上少良一兩次的粗心,她也會事后到藥店去買緊急避孕藥來處理。當然少良也是個有良心的人,從不會讓她遭受這種委屈,他知道長期吃藥對女人身體不好。
所以這么多年她們一直相安無事,怎么這次就懷上了呢?到底是哪一次存在的僥幸心理欺騙了自己呢?
是自己最近太累給忘記了還是潛意識里有選擇性的忽視了呢?之所以這么說也是有根據的,因為有的時候她也會想:“自己的身體會不會有什么問題呢,這么多年怎么就沒有一次失誤?”
那一刻她的內心仿佛有一個一閃而過的念頭,如果懷孕一次會怎么樣?
女人對于懷孕這種事發生,是有著很復雜的情感的,有時候總會有一種莫明的沖動想體驗一下,那種帶有玫瑰色的朦朧的曖昧,說不清是為了得到一些寵愛還是滿足那一剎那的母愛感,好像懷孕給人的感覺是可以和幸福劃等號似的。
而有的時候女人又會對懷孕有著不可言狀的恐懼。古住今來已經有無數的女人在懷孕這件事了經歷了太多的經驗教訓。未成婚的女子除了遭受懷孕和分娩的艱辛之外,還要背負著來巨大的精神壓力。一剎那愛意所釀出的美酒,終究抵不住流言蜚語對精神的凌遲。
成了婚的女人同樣也少不了身體的勞累,還多了適應新環境種種不適,有時還不得不面對的一些糟心的雞零狗碎,外加莫名其妙的勾心斗角和婆媳大戰。
當幸福和狗血相遇時人總是愛恨交織的。而懷孕卻是培育愛恨交織最適合的土壤。
正因為如此,小夢即希望自己可以早一點和少良有自己的愛情結晶又希望這一天不要那么早早地到來。所以她從不愿意去深想這些問題,有時候她很慶幸自己的冷靜和謹慎,才讓自己這些年都沒有鬧出什么讓家人很尷尬的烏龍事件。
可是,如今她終于到了不得不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了。25歲了,他們理應順理成章地結婚的了。不然她和少良的感情還能走過幾個八年呢,現在左手握右手的狀態已經顯現了。都說瓜熟蒂落,而他們的感情已經熟透了,再不蒂落還能等瓜爛在地里嗎?再說自己對這段感情維持了這么多年不就為了這一天嗎?還要想什么呢?
可是為什么到真的要結婚的這一刻,她又害怕了呢?小夢一遍遍在心里問自己:“少良是怎么想的呢?他是真的愛我嗎?他是因為我愛他才愛我的嗎?他是因為我比較賢惠才愛我的嗎?還是因為我可以與他同甘共苦才愛我的嗎?”
談戀愛的時候沒去細想的問題,到結婚的時候卻一下想問這么多,現在才想是不是已經晚了呢?何況這些話她能問出口嗎?問出口又會有答案嗎?也許只能徒增傷心罷了。
但是她多么希望少良不是因為這些而和他結婚的,多么希望能他就是什么都不因為只是單純的愛她呢!但是她卻感應不到。
她多么想再等等,或許她就能等到了呢?可是八年的時間都感應不到,再等就能等到嗎?很清楚這次是真的不得不面對了。
午后,待客人走盡,小夢放下了心里的余怨小聲地對少良說:“我懷孕了!”
少良聽了先是怔了一下,倒也沒有表現出特別的激動,但是能感覺出他是開心的,他笑瞇瞇地說:“你驗了?我猜也是,怪不得這幾天你有點不正常呢?然后欣然自得地說,想想也是,你這塊地也該長苗了,總不能我一直播種也不見發芽呀!”
“去你的!狗嘴吐不出象牙來。小夢嬌嗔道。
“狗嘴本來就吐不出象牙,好吧!你再不長苗,我都懷疑你這塊土地有問題了?“少良把鍋刷得沙沙地響。
“你才有問題呢?小夢拿起一根芹菜根向少良扔過去,說得像那么回事似得,怎么不見你高興???”
“我怎么不高興呀,我不是挺開心的嗎?”少良放下鍋來到餐桌前,一邊解下圍裙一邊說,這幾天看你懨懨的我還想是怎么回事呢?我真是粗心了?!?/p>
哼!我看你就是不高興,你看人家電視上男人一聽到女的說你要當爸爸了,那男的都激動的一跳三尺高,然后大聲的喊:“我要當爸爸了,我要當爸爸了!“你看你一臉的波瀾不驚的?!毙魸M臉的不開心。
少良笑嘻嘻地把小夢抱在腿上:“你們女人就是傻,到底說的重要還是做的重要?。≌f得再多做得不好有用嗎?”
“我當然知道啊,可是話雖這么說,誰又知道你們男人的心是怎么想的?小夢”嘴上這么說心里卻好受多了,她摟著少良的脖子,現在怎么辦呀?“
“什么怎么辦?生??!你和你家人說說咱們要結婚了,看看你家人怎么說。我也和我們家人說說。這一關總是要過的?!?/p>
提到結婚少良心里也很復雜,在他心里,這輩子和小夢結婚是肯定的,可是他心理也很緊張,他既怕過不了小夢父母那一關,又怕自己父母會生事端。然而,無論如何這次他都要自己扛過這一段。他的那個家是個什么情況他再清楚不過了,他不想父母為了哥哥結婚才還清的債又重新欠上。
婚姻是他自己的,他要用自己的力量搞定自己的終身大事,可是這樣又只能委屈小夢了。小夢的心有多清高他是不知道,這也是他這么多年不敢和她提結婚的原因,可是自己的家境如此,能力也只有這么大,他只能不得已得給小夢各種暗示。
相戀這么多年,他從不主動提結婚的事,有的時候甚至故意含糊地說些暗語,小夢對他的好他怎么能不知呢,可是哪個男人不想和心愛的女子結婚呢?而他只是不想花父母的錢和小夢結婚。
可是結婚生子是兩個家庭的事,現在自己要做爸爸了,他是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他怎么可能一點都不慌呢。
不,他是怕的,他既怕自己不是個好男人又怕自己不是個好兒子,他怕向著小夢被父母說成軟骨頭,怕向著家人讓小夢寒了心。
但是事情推到自己面前了,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他不能再拖了。
于是,他當著小夢的面拔通的家人的電話:“喂!媽,告訴你一下好消息!”
小夢隱隱地聽于電話那頭傳來婆婆的聲音:“什么好消息呀?”
“你要抱孫子啦 !“少良像一頭捕得獵物的獵犬一樣興奮地向主人炫耀著戰利品,心里期待的事母親和他一樣歡喜,哪怕是是口頭嘉獎也行。
“看你那傻相,你怎么知道是孫子的,那要是孫女呢?”電話那頭傳來的嗔怪,讓小夢一下就看清了現實。
看來人間并不是可以共悲歡的,哪怕是親生父母,有時候真話就像人在昏沉中突然被人在鼻尖抹了一大塊清涼油,能讓人瞬間清醒。
“媽,我們想結婚了,你看家里怎么給打理一下?!鄙倭加樣樀厥掌鹆藨言械脑掝}。
“想結就結唄,也該結了,你問問小夢她家要什么條件,我們也準備一下。反正你哥結婚我們也沒花什么錢,總共就花六千塊還是他們自已掙的錢。人家娘家呢也什么都沒要,就要了一袋米,一點豬肉。但是我們家也不是一點臉面都不要的人家,我們給的比他們要的多一點?!彪娫捘穷^像拉家常一樣,絮絮叨叨說著,看似簡單的拉家常,可是每一句又都在利害上
不過,你們也不能全按照你哥的來,畢竟我們是當地人,你爸和小夢爸都在一起工作,多少也應該按我們這邊的風俗過過禮節。我們家你也知道的,比高的我們是沒法比的,差不多就行,她家條件也不差,總不會要我們的彩禮吧,都是要臉面的人。具體你讓小夢問問她家人?!逼牌诺脑捳f的句句到位,滴水不漏。
小夢能怎么說呢?她自打決定和少良談戀愛起,她就很清楚她是誰也靠不上的,可是當現實來臨的時候她還是一樣感到悲哀。對于結婚哪個少女沒有無限的幻想呢?何況她是那么一個愛做夢的女孩。
她曾經無數次的想象過她的婚禮,她想象著她一頭白色的披紗在爸爸的牽引下穿過拱形的花環門,然后爸爸把自己的手鄭重的交到身穿燕尾西裝的少良手中,她們手挽著手站在紅色的舞臺上聽著司儀向賓客講述著她們長達八年的馬拉松之戀,講他們如何相遇、相知和相愛的故事。
她想象著他們彼此交換戒指深情的對視凝望,他們也可以不宣讀結婚誓言,他們要給賓客們唱一首老歌《選擇》,她感覺選擇太復合她和少良的心里路程了。他們要唱得像葉倩文和林子祥一樣深情。她要向世人宣告這是屬于他們的選擇。
這一對金童玉女將要羨煞多少人呢?她還想 如果可以她要換好多套晚禮服,她要讓這僅有的一次婚禮成為她人生中最璀璨的一條星河,因為她們的感情值得。
然而她很清楚,這一切都只是個夢而已,少良家的實力不允許。只是沒想到他媽只打算花6千塊錢。她哥哥比她早三年結婚,她家給嫂子的彩禮是五萬,還不包括婚禮的開支呢?而她的婚禮婆家只打算六千塊,她要怎么花呢?是把這六千塊全買成彩紙平鋪家中添個喜氣嗎?
小夢的心堵得發脹,她感覺自己要爆炸了,他家是真的窮,還是存心看不上她呢?然而少良卻面色平靜,她又很矛盾,她做不到因為錢而去責備少良。她只好一遍遍地勸自己:“路是自己選的,小鬼造孽小鬼受,你當初看上他也不是沖著他的錢呀,現在怎么可以這般生氣呢?不氣!不氣!日后你一定可以靠自己出人頭地的。
小夢心煩意亂,體內的惡心感再一次的襲卷而來,她不再聽他們母子的談話。她怕自己情緒激動又孕吐不止。從談戀愛的第一天你不就是知道他的媽媽是什么樣的人了嗎?少良不是已經和你明說過的嗎?
你不是也對自己說,你嫁的是他的人不是他的家嗎?怎么現在又氣上了呢?一定是因為懷孕才情緒不穩的吧。
這時她又覺得自己的想法是錯的,她又在心理自我勸說著:“柳夢兒你這樣有意思嗎?如果你再被這種念頭折磨,你結了婚也是不幸福的,你不是愛少良的嗎?愛他就該體諒他,為他著想不是嗎?
小夢從來沒有如此這樣糾結過。她一方面無比的堅信自己是愛少良的,另一方面又覺得自己的愛在他的家人那里是那么的廉價。
可是又怕因為計較彩禮而傷了少良的心,最終她選擇傷自己的心吧。
既然如此那就去說服自己的家人吧?這就是代價,愛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