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個性格孤僻的人,至少在我母親去世前不是。
童年時代,我只記得讀書開始的時光。我沒有天生異象,但我出生7天才睜眼。我不知道我6歲前是怎么過來的,但是在那個計劃生育盛行的年代,我應該和我母親過得不怎么樣,據說生我時罰了一些錢,母親還抱著我東躲西藏。我母親是一個溫柔善良的女人,個子高高的,倘若生活在現代,一定是一個學術分子。記憶中母親唯一一次發脾氣是哥哥拿了錢自己花掉了,母親氣得在家里發火,哥哥嚇得躲在山上,還是我兩頭跑傳達意思,才解決好。小時候,父親在外面打工,母親在家賣豆干,也是一個起早摸黑的活。當天下午磨豆子,加水煮沸,然后舀出來加石膏固化,變成豆腐腦。再把豆腐腦倒在一個空箱子里,壓榨到沒水滲出,最后把半干的豆腐切成塊狀,放在灶上烘熏。第二天早上5點多母親會起來把烘干的豆腐干用黃草扎好,4塊豆腐干一扎。凌晨天剛剛亮,母親就會把飯煮好叫我和哥哥姐姐起床,吩咐好我們吃好飯,自己去上學。然后背著一簍子豆腐干去趕集,一直到中午賣的差不多才會回來。我姐姐比我大7歲,是老大,我哥比我大5歲。我剛入學那會,都是三姐弟一起上學,一起放學,直到我姐初中畢業。上學在那個時候是件令人高興的事,可以學很多很多東西,可以和很多朋友玩,至少那個時候我覺得最幸福的事除了在家里就是在學校。我的成績在學前班開始一直是名列前茅,老師們和同學們都很喜歡我,所以那個時候我特別認真和高興。喜歡和老師玩,喜歡和同學玩,我會主動找女同學跳繩,我會和她們一起回家,儼然是孩子王。我還記得小學1、2年級的語文女老師,我還記得三年級的班主任鄒老師,我還記得小學4、5年級的對我影響最大的劉老師;我也記得和我從1年級玩的好的同學,都是些美好的回憶啊!
真正的第一次轉折,是我母親病重的時候。
從我記事起,母親就在家帶我們,然后賣豆腐干。可是在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母親得了皮膚癌,全身皮膚硬化,我還清楚地記得母親的手是那么的暗黃和僵硬。父親為此帶著母親到處尋醫,從北京醫院回來后母親就一直在家休養,事情也沒法做。每天晚上,母親手都特別痛,要我給她按摩,按久了我就按不動了,那時的我不懂為什么母親手會痛。我還是按時上下學,但是回到家中除了寫作業,我還要陪母親,給她按摩。我與母親的合影中,母親神情憔悴,大熱天的也戴著手套。我好想多陪陪她,可是那個早上她還是走了。那一天,母親一起來就全身都痛,我沒有去上學,她還一直說她沒事,要我別耽誤上學。父親喊了醫生,給母親輸液,可是直到中午都還沒有好轉,母親在床上痛的打滾,我站在床邊手足無措,我好想替母親承受這種痛苦。下午的時候母親沒有熬過來,離開了。父親不讓我看,可我想記住母親的樣子,我當時心里面不知道什么滋味,好像空了些東西。父親哭完之后開始給親戚朋友一個個打電話,我當時不明白父親為什么不哭了,現在知道那是作為一個男人在承受痛苦的時候還要處理好一切。母親的葬禮完后,我開始學會逃避,不再愿意接觸那么多人那么多事,聽不得關于母親的字眼,我太想了,因為她占了我生命的大部分。到現在我快記不得她的樣子,但是我真的很想她。如果有來生,希望她會活的好,不再有痛苦,兒孫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