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馬,風吹草低見牛羊的馬”。
這是一個女子微信封面上的一句話,她的名字叫馬曉梅。
想不到這輩子,還會和房產中介打交道。
女兒工作了,想著,還是買套房吧,哪怕小一點,有個小小的安居點,就像小草有個扎根的地兒,心里才踏實。
接下來,就是翻看地圖,聯系中介。幾個月下來,七七八八,中介聯系了一大堆,房子了解了不少,才知道網上的售房信息,好多是虛假的,價低的大多回復已售,然后加微信加電話,推送各類房源,不是距離不合適,就是樓層不合適,態度倒是都挺好,熱情而懇切,職業素養杠杠滴。
大半年時間,對房子有了篩選,對中介也有了篩選。我對女兒說,價格大差不差,中介就用馬曉梅。
因為異地,見過面的中介就只有馬曉梅。而介紹房子,最切合我們需求的,也是她。從一開始的老學區房,到次新房,到名校學區,馬曉梅提供的房源都是真實的。有時從其他平臺看到更合適的房子,而馬曉梅查不到房源,聯系房源推介人,基本是假的,要么早已售出,要么馬上簽合同,然后熱情地推介其他房源。幾次下來,對馬曉梅有了一種信任,尤其難能可貴的,馬曉梅能不厭其煩地把客戶關注的小區房源按照客戶的要求進行篩選,價格樓層房屋特點一目了然。可以說,馬曉梅省了我們許多的時間和精力,為我們買房做了免費的培訓,從對房地產市場一無所知到比較了解,而且兩次陪看房,前前后后打了十個月的交道,有時我自己感嘆,行行不容易,人人有難處。中介做到這地步,不只關乎職業素養,做人也是過關的。
我問曉梅,這樣免費看房,搭時間搭精力,太辛苦了,還不一定有收獲。曉梅說:“姐,你不用這么想,這就是我們的工作。”想想也是,在當下,誰又容易呢。我們傾盡一生的努力,給獨生女兒一個窩,不是還很費勁嗎?
看馬曉梅的朋友圈,除了推送房源,偶爾涉及家庭生活,調皮又懂事的兒子,上大學的女兒……最近經濟大環境不好,偶爾也有入不敷出的日子 ,難能可貴的是,馬曉梅還會發一下對自己的調侃。調侃自己是一種幽默,一種樂觀的生活態度,也是一種生活的智慧。有時我看著她入不敷出的賬單,看她配的文“誰能治好我的頭疼”,不禁嘴角一笑,心里澀澀的。
有一次查房源,翻看她的朋友圈,看到她的封面,“我姓馬,風吹草低見牛羊的馬”,不禁一笑,這小馬,女兒都上大學了,而她的心里,還住著一個活潑的小女孩,那是她的夢吧。不禁感嘆,夢想,對于淪陷于柴米油鹽的中年婦女來說是一種奢侈品,而能擁有夢想,這個人一定不會差。
但是,房子買下來,最后還是沒有通過馬曉梅。
女兒陪她的朋友看房子,發現在我們中意的小區,有一套位置最佳的,不好意思向中介要房源鏈接,跟我說了,我說沒問題,只要房子確實有,你小馬姨一定可以找到。結果,好幾天的時間,最后竟然是各大平臺都沒有。房子明明看了,就不可能是假房源,怎么會沒有呢?年輕人總是善于適應,女兒很快將目光轉向了臨近的小區,而我不死心,還在各平臺瀏覽,終于有一天,我看到一套房子的圖片從沒見過,就直接打聯系電話,非常失望,這套房子的圖片是借的,房子就是我們看過的一套。馬曉梅專業功夫了得,我心里暗暗佩服。但是,中介接下來的話,從另一個角度證明了女兒所見房源是真實的。原來,那套房子是最近抵賬的,價格還沒最后確定,但是房子不肯賠錢,估計便宜不了。除了這套,小區里真的沒有讓我們滿意的了。
非常失望地聯系馬曉梅,說女兒選房方向變了。曉梅豁達地說,那就等等她。反正房價一直走低。
一天,一位聯系過的中介打電話過來,說有一套房子,房主著急賣,價格美麗,問我考慮嗎?一問小區,正是女兒看中的。這個小區曉梅推介過,我翻看了記錄,沒有這一套。又翻看了曉梅所在公司的平臺,也沒有。而位置是小區里最好的。怕錯過了這個機會,馬上答應中介,約好時間,見房主,簽合同,流暢得不得了,十個月的努力,比不上偶爾的推介,不禁感嘆機緣巧合這玩意的魔力。
然后就是取消微信好友。打個招呼道聲感謝。看著曉梅的頭像,想著一定得打個電話,把買房子的事告訴她。心里很忐忑,覺得很對不住她。雖然知道,這是很正常的事情,還是覺得別扭。聽到電話那頭,曉梅愉快的一聲“姐”,不禁酸酸的,心疼的感覺。感情這玩意,最禁不起金錢的誘惑。為了幾兩碎銀,我們的腰都快彎到地了。
雖然能聽得出失落,曉梅還是通達地說:“行啊,買了就行啊。”我說打算留著她的聯系方式,她沒反對,也沒表態,只是說,以后也不用買房子了,女兒結了婚,對象一定買房子,有這套就夠了。這倒是實事求是的話,買房不是買白菜,買套房子是真不容易。
就這樣掛斷電話。
隔天,看曉梅點贊了一個視頻,挺感傷的調調,配著文字循環播放:
曾經有個傻子,很喜歡你,每天想著和你聊天,想著關心你,不愿意失去你,后來傻子再也沒有資格和你聊天,再也沒有資格打擾你……很多東西可遇不可求,不屬于自己的,何必拼命去在乎。你在意什么,什么就會折磨你,忘了吧
我也是一個敏感的人,這個視頻碰觸了我心靈的痛點,讓我又默坐了許久。
回過神來,又感慨彼此的錯位。一個中介,一個顧客,本來就是萍水相逢,為利聚因利散也是常態。但我們中間,不知心底哪點東西,讓我們超越了服務與被服務的界限,有了一點溫情,一種投緣的信任。作為職業中介,相信曉梅可以很快療愈自己的心傷。我又想,這也可能是我的一種錯覺,在曉梅那里,希望和失望,總是相伴而行的,畢竟職業特點在哪兒了。
但我還是希望,這個在風吹草低見牛羊的草原上空,遙遠的藍天邊際,自由騰空的馬兒,在錙銖必較的日常中,保持這個世界少有的靈動,還可以用少女般的嗓音,清脆的說:“我姓馬,風吹草低見牛羊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