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又一次給自己做的選擇:放棄。
我很清楚前一次放棄沒什么可抱怨的,畢竟當歌手只是大眾的一抹夢影。現在想來,那段天天盯著手提錄音機在昏暗臥房里鬼哭狼嚎的日子著實可笑。倘使那勁頭兒轉到街邊小廣告或印著漂亮姑娘的賣藥雜志上,我現在也不會天天守著破工資苦熬度日了。我是有寫作天賦的,我將來是要成為一個作家的,這句話我年年說,說到臉從紅到綠,現在只剩下慘白。
每當點起一根七塊錢一盒的煙,看著煙霧從嘴邊苦苦升騰,那經歷了32次舊夢新恨的年華一隅就會跑出一大堆小蟲嚙食這瘦削的身體。我覺得在種種問題上都太對不起自己了,就連身體也一樣:無數個為游戲而生的不眠夜晚將我的凡體折磨得不成樣子。免疫力下降,扁平疣從今年夏天開始爬上我從未長過青春痘的臉。
照鏡子的時候,看著自命不凡的一粒粒疣,它們那么迫切地想攫取我的驕傲,我的自尊,那一定是有緣由的。也許是我空間筆下憤世嫉俗的某篇"說說"惹惱了上帝;也許我道破了天機,就連撒旦也不愿意了;也許我的正義感得罪了某個腐敗官員,是他在咒我?一定是的,總有一種可能的。
從呱呱落地到長成一個淺地中海式發型的男人,我始終未完成筑基,成個什么一神半仙,這讓我無比困惱。
直到我用"大田字"和"毛邊紙"來聊慰墨色生活, 我才不再做夢了。我的夢開始變得有那么一點禪意,我覺得放空自己,就可以成為一個隱士,隱士的夢是可以被原諒的。
事實上,隱士的日字并不好過:蠅頭小楷時常催冷汗,1.0中性筆逼得快要瘋。何況是閉門造車,沒靜心一筆一畫臨摹過,所以不見起色。為此,常常心焦如焚。對我來說,這不失為自虐的一種奇葩方式。
最后,覺得一個好的隱士要有才華,要有修養,應該把時間花在看書上,而非三分熱度。如若不把時間都花在練字上,隱士可能已經讀完一本半本的書了。
隱士開始買書,逛新華書店,上某東。平均一月買上一到兩本,專挑暢銷書。隱士可不是裝裝樣子,隱士將來出塵要成為作家的。
"作家"懷念那段簽約寫手的日子,八九年前的事了,在某小說網站上,連續一周日更8000,最多一天兩萬。25萬上架進入vip章節,寫到24萬9千來字卻停住了了,不是熱情退卻,只覺得江郎才盡,"拽"不出詞兒來了,而且故事有點亂。那時"作家"看過的書壘起來還不到小腿肚,"作家"開始覺得離筑基都有很長一段路要走。然后告別"作家"、隱士,又回歸到原來的我。
直到決定放棄那些所謂的身份,我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而練字對我來說,它只是一個愛好。就像喜歡把自己貼上文藝標簽的不少讀書人一樣,總要跟琴、棋、書、畫、詩、酒、茶沾點邊才算盡興。
書,我是一定要讀的,不是想成為作家,而是等到容顏遲暮,可以生動地寫下自己的過去,將它盡可能的保存起來,以另一種生命之外的方式存在,它可以存在的更久,只要字跡尚在,載體不壞。
有的東西,努力一輩子或許都得不到,但是心甘情愿;而有的會在熱情并未消退時讓人止步,不管有沒有這個機緣。
機緣包含了太多,有些人天賦異稟,長于某事。很可惜,我不是,就算讀書也不是。但我喜歡,我愿傾其一生在書本里過活,無論貧窮還是富有,我將永遠愛它們,直到終老。
愛好分大小,近來心底里那個小小的書法愛好幾乎占據了我的全部生活,原本打算一天看多少頁書的想法被沖淡了,五分之四的時間本是用來閱讀的,卻用在了練字上。好像并不那么在意字非要寫得多漂亮,也并不覺得自己有那樣的天賦,練好書法是很難的。熱情像退潮的海水般消退,再回來時,感覺一切都淡了。但當意識到這一點時,我已結識了一位書法老師,并在他的建議下代其辦班兒了,這真是一個天翻地覆的變化。始料未及。它就像一個燙手山芋,在孤身一人對付招生的漫長幾天里,這種感慨尤為強烈。
另一方面,真的很感謝那位書法老師給了我這樣一個機會,他比我大個五六歲,也就是在我所處小區門口有一家培訓班,我才有幸得此機緣,是他讓我感受到創業的艱辛,雖然是初次,但初次總是寶貴的。
培訓班在酷夏的日頭里變得落寞。
“我們錯過了最佳的招生時間”,這句話在我和他的嘴中重復了不知多少次。
昨日雨水瀧瀧,潲進來的雨滴將我盡力寫好的粉筆字殘忍地洗了去。書桌前,我試圖讓自己靜下來,開始慢悠悠地翻看練字小朋友的相冊:一張張笑顏展露出他們對書法的熱愛,微笑會傳染,這使得煩惱變得無足輕重。
我又翻了一遍,留意到幾張照片里附帶著他們寶貴的“作品”,他們小小的手握著大大的毛筆或鋼筆,一本正經的樣子顯得更其可愛了。照片中,即令是面對鏡頭錯過正臉的他們也要凸顯那手下一字字的驕傲。
其中兩三個小朋友的字令我驚嘆,“忝為人師”這個詞從腦中冒了出來,書法老師,呵,我不配。所以黑板上我還寫著朗誦、寫作輔導。要說這三者最靠譜的,就剩下朗誦了。我是那么熱愛文字,碰到喜歡的文章,總是興沖沖地抓起手機打開荔枝FM錄上一小段,在這方面,至少也得到了不少的認可,可我又沒普通話資格證,我的學歷也不夠,那些當什么播音員、配音員的想法也總是一閃而過。現實,就是這么殘酷,殘酷得讓人在面對困難時多多少少有一些快要窒息的感覺。
想說,放棄不代表結束,但多少留存了一點無奈。
你還不夠優秀。我時常對自己這么說。說完之后,埋首于書本中,盡量不要讓無謂的感嘆占領時間的一個又一個節點。時間與空間刮擦的分秒間,有人感嘆,有人卻放棄感嘆踏實做事。
培訓班前前后后加起來才來了四個學生:兩個4年級的,另兩個8年級。幾天前的一個不那么熱的下午,我坐在兩個小孩對面,4年級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分看了我原本給兒子買的《故宮里的大怪獸》(洞光寶石的秘密、睡龍床的男孩),又用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我了解了他們的愛好,知道他們是我小區里一幢樓的鄰居,我也不忘問他們將來想要做什么。小女孩說想當英語老師,小男孩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可他學習比我好!”小女孩鄭重地回復。
那天下午,像是在和他們玩了一場游戲那般快樂,問答游戲間,那兩張純真的面龐多少有一些無奈,是壓力,他們的作業不少,原本可以去玩兒的。轉而想,現在的父母攀比心很重,可不想自個兒的孩子輸給別人,最起碼在教育上。教育一直很“暴力”,它沒有隨著時代而轉變,這些年80、90后的孩子也都大多報了這樣或那樣的培訓班,所以近些年教育勢頭再次抬高人們不足為奇,也并不覺得這是在給孩子施壓,至少在權衡利弊上,又或者說在應試上、在技能上多學一點,出人頭地的幾率就會高那么一些些。
我們都知道,是的,我們無能為力,只能這樣做。可最重要的是心理教育。讓孩子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價值觀,讓孩子可以在將來面對挫折時學會堅忍,才是家長和老師首要的責任。
素質教育已然成為教育的難點和痛點,一個成績優秀的孩子因為突然一次的成績落差而跳樓,因為被別人欺負了而自殺或報復,這樣的例子屢見不鮮。
小孩罵人往往都是跟父母學的,教育不單單是孩子的事。
很小的時候,我還不知道我想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
現在我懂得了,最起碼要做一個有素養的人,一個不危害社會的人,一個無論何時都保持堅忍態度的人。
我有兩個夢:成為作家,當個說書人。
我的第一個夢,因為家里的原因沒有完整得到系統的教育,但這不影響我自學的動力,我將堅持看書,絕不放棄寫作,如果這個夢到老也不能變成現實,我也不會懊悔,至少我努力過。
目前為止,第二個夢好像更貼近現實,可總覺得虛無縹緲的,沒有錄音設備也是原因之一,但至少我的很多節目都有聽者下載,這就不錯了,它只是一個愛好。
也許,某天,愛好可以給予什么。
忽想起我教8年級兩個男孩背荀子的那句話,“跬步而不休,跛鱉千里,累土而不輟,丘山崇成”他們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所以,看似招生失敗的我,還是有一丁點兒成績可言的,這大概也是一種知足吧。
除了孩子,還有家長的一席話,它是那么無情地印在我腦子里,揮之不去:“我孩子周二學舞蹈、周三英語輔導、周四學畫畫、周五學電子琴、周六….只有星期一是有空的了”,她的頭在回答我要不要帶孩子學書法時幾乎搖成了撥浪鼓。
我還在教室里呆坐著,桌前堆放著前不久新華書店買來的《線》(維多利亞.希斯洛普),昨天在黑板上寫著:“免費聽書19:30-22:30”,結果沒人來,也許是雨太大了,這極可能是一種自我安慰罷了,誰還喜歡朗讀呢,我們這兒,一個鎮上,風風火火地開了幾家培訓班,他們的軟硬設施仿佛無可挑剔。每周總會看到穿跆拳道服的、舞蹈服的,還有拿著水彩畫的孩子,他們很開心,他們的家長也很開心,因為每周或是隔一段時間總會收到培訓班的小禮物。比如生意最紅火的那家美術班,里面走出來的孩子有時會帶著自己信筆涂鴉的草帽、有時帶著手繪的T恤衫,或是拎著標有美術班“招牌”的水瓶。
而現在,離那家美術班不遠處小小的教室這頭,正在敲鍵盤的我,感受著心頭無比的闃曠,一如昨日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