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文明社會中的人們,皆不過是帶著面具,小心翼翼地行走在觥籌交錯的社會關系網中。
而他,《月亮與六便士》的主人公,拋開了世俗公認的理想“身份”,義無反顧地投身于精神世界的追求,并終此一生,縱使后半生困苦,并為世俗所不容,可他卻從未回頭。
放下這本許久不曾翻閱的小說,任由思緒飄蕩,記錄些許文字。
小說的敘事角度和《了不起的蓋茨比》很相似,都是由與主人公相識的他者,來層層撥開主人公的人生經歷,既有冷眼旁觀的清晰脈絡,又包含敘述者的主觀態度。
那么毛姆筆下的查爾斯·斯特里克蘭究竟是怎樣的形象呢?
他曾經是循規蹈矩的規則遵守者。作為一名證券經紀人,他有著典型的中產階級生活方式:體面的工作,賢惠的妻子,可愛的一對兒女。
可惜,眾人皆醉時,他獨醒。也許是面具戴太有久了,他終究感到厭倦了,毅然決然地拋家棄子、撕下面具,開始尋找心靈的救贖。
2.
毛姆說:“渴望認可大概是文明人最根深蒂固的本能。”而他,卸下了社會的規約時,“真真正正地對人們的看法全然不以為意”,開始探索獨屬于他的真正的自由。
于是,逃離了倫敦看似光鮮的日子,他來到了巴黎,重拾繪畫的夢。
他天生具備對美的感知,可又對于世俗之事務極端冷漠。他看透了人性,堅守著內心的執著,可對于世人而言,不過是極致的自私與自利。
當讀到無比欣賞他才華的畫家朋友,慷慨地救他于貧疾之中,可他卻絲毫不知感恩,最終害得這位朋友家散妻亡時,內心也有憤慨,卻又無奈,所有的一切都非他有意為之,不過皆因他的才華與冷酷而起。
因為他唯一的激情,只能獻給藝術,身邊一切人與事,于他而言,皆是過客?!八麑χ車娜藙e無期待,但求人們能任他獨處”。
所以,他既“可憎”,而又“非凡”。
他是上天的寵兒,得以窺探宇宙的靈魂,并試圖借助畫布上的色彩來向蕓蕓眾生解讀一二。
可惜,世人對于美的感知卻是遲鈍的,大概藝術的魔力需要時空的檢驗。正如毛姆所言,“上帝的磨盤磨得很慢,但卻磨得極細。”
3.
如果巴黎不過通往精神世界的入口,那么塔西提島便是他最終選擇的靈魂棲息地。當徹底遠離文明世界的種種樊籬時,他方才獲得最后的解脫。
也許他的前半生皆是“身在某地不得其所”,在四十歲那年頓悟后踏上了尋鄉之旅,最終在世外尋到了一片安寧。
與當地的土著群體相處時,從未有條條框框的世俗束縛,也不曾有人將他視為異類,他回歸到生命最真實的階段與狀態,也成就了他最終的藝術巔峰。
他是世人眼中的異類,然而他的身上卻又有古今中外太多人的影子。
想到了莊子面對妻亡時曾“鼓盆而歌之”,他“獨與天地精神往來”,睥睨萬物;
李白高聲唱道“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
魏晉時期,有竹林七賢之一“以天為被,以地為床”;
還有梵高,獨自仰望星空,而筆下的向日葵兀自開得熱烈。
他們原來都是同一種人,當滿地都是六便士時,卻抬頭看見了一輪明月高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