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天光黯淡,姑蘇靜默如少女。
? ? 晨雨遠(yuǎn)近橫斜,濛濛中將細(xì)密交錯的河渠織成了單薄的春衫,一針一線都在淙淙流淌;雨簾落入青石巷陌間激起淡淡的水霧,又給古城籠上了一層輕紗。臨近溪邊的一處客棧中人聲鼎沸,偶爾傳來陣陣的爽朗。一群五大三粗的漢子聚在一起,端著酒,互相喊著,“來來來,走一個。”
或許只有這個時候,才是我們最放松的時候。
我叫若九,師傅說,他是在溪邊看見我躺在一個竹籃子里,沒有哭,沒有笑,那一雙眼睛仿佛天生為了殺人而生。他摸了摸我的手,“五分粗,三分細(xì),蝴蝶刀是你命里的歸宿。”師傅在這行里做了很久,身上的大小傷疤無數(shù)。他有一個摸骨的本領(lǐng),只要一碰,你今后的一生,準(zhǔn)是如此。我們的門派里一共有三個弟子,若一冷酷無情,卻偏愛殺些情侶,若二沉迷聲色犬馬,最為讓師傅痛恨,已經(jīng)很久沒有歸過門。
記得,昨天的飯桌上,我還聽大哥提起他,“若二,應(yīng)該快回來了。”
“不回來更好!”師傅一甩手,回了屋。
至于我,是師傅的關(guān)門弟子,最受器重。我不知道為什么師傅要給我取一個九,代表我能活的長久嗎?師傅向來閉口不言,我也只能安然作罷。做殺手這行,得耐得住寂寞,下得去手。煙酒色,除了最后一樣,其他的可以作為放松的調(diào)劑。
但師傅卻讓我一樣也不許沾,說酒傷腦,影響鎮(zhèn)定,煙傷肺,影響行動。可能是個借口,在行業(yè)里混的最好的,除了若一,應(yīng)該就是我了。若一的任務(wù)完成率很高,卻會殺掉看見的情侶,,以至于仇家眾多,但仍然活的瀟灑自在。
我問過若一,你為什么喜歡棒打鴛鴦,而又獨殺其中一人呢?他望著遠(yuǎn)方連綿的云,緩緩說道,“我殺了幾十個,剩下的那人無非都是傷感一陣,便找到下家,過著一生。愛情就是這樣,不試探一下,他們永遠(yuǎn)不知道有多脆弱。”
“什么是愛情?”我躺在軟綿綿的草地上,問了一句。
若一笑了笑,站起身來,吐出嘴里的草,“就是最脆弱的東西。”
夕陽的余暉撒下,將湖水一圈圈的波紋襯托的格外耀眼。
這家客棧,是大江南北的殺手聚集地。里面有一塊牌子,釘著一些任務(wù),來往有能力接的,只需在下面畫一個勾,在規(guī)定期限完成,找到單主確認(rèn),再回去畫個勾,證明自己沒死。每次,去畫勾的時候,我總能聽到一陣議論。
“看看若九,剛二十,就已經(jīng)成了榜二。”
“是啊,是啊…真是了不得…”
他們口中所說的榜單是一個記錄任務(wù)完成率的牌子,由客棧老板統(tǒng)計,掛在任務(wù)旁邊,供大家參考仰慕。
任務(wù)榜的下面總是有一行醒目的大字:殺手,不需要愛情。
這天夜里,師傅把我叫到屋子里,神神秘秘的遞過來一張字畫。上面畫著一張女子的臉,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勢,我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師傅仿佛沒有察覺,“這事你能做嗎?”
“能!”我是師傅最器重的弟子,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
“這人你要記住,小心!小心!再小心!她的心腸比蛇蝎還狠毒,懂得預(yù)知未來的妖術(shù)。”師傅一臉凝重,又拿出一張字畫。是一個男人,面容寬厚。我隱約好像有點印象。
“他才是你真正要殺的對象,浮云客棧的老板。”
浮云客棧是整個地界里開的最大的酒莊,光是分店,一只手就數(shù)不過來。
“單主給的傭金很高,干完這票,我們金盆洗手就有望了。“師傅的眼睛里難得的射出一抹金光,在殺手這行里浮沉這么多年,立下仇家無數(shù),其實不過就是為了那點微博的生計。
“怎么不讓大哥接?”我知道的,師傅雖然表面看上去很和善,器重自己,但終究不喜歡完美的人。大哥的缺點是殺情侶,擺在明面上,而我的隱患太多。
可如果說,我這一生最感謝誰,可能非師傅莫屬了。我不知道父母的姓名,不知道自己的家,假如沒有他,我可能已經(jīng)死去。這其實,也是我為什么替他賣力的原因。師傅老了,能教的幾乎都傳給了大哥,二哥和我。我們能做的,只有感謝。
坐在客棧里的我,腦海里緩緩回憶起師傅的交代。浮云客棧的老板幾乎沒人見過,那個女人更是不知道從何而來。我生性謹(jǐn)慎,避過不少的陷阱。它沒讓我吃過虧,倒是僥幸殘喘在殺手行業(yè)里。如果按照剛剛的邏輯講,浮云客棧的老板沒人見過,那畫像的真實度,自然難以捉摸。
“小二,來盤花生米。”我招呼了一聲。
“好嘞!您的菜來嘍!”小二不知道是哪里人,聲音特別的脆亮,不知道他是否明白自己身邊的家伙是什么身份,很是鎮(zhèn)定。
“誒,先別走,我問你個事。”
“別別別,客官,我就給別人打工的小二,真知不道什么。”小二連連擺手。
我沒說話,排出一兩銀子。
“假如,你問我最近有沒有什么好財路,興許能知道一二。”
“二兩。”
“您說,知無不答。”小二將兩個銀子拿起來咬了一口,才小心翼翼的放進(jìn)腰包。顯然,他不是第一次干了。
“浮云客棧的老板是誰?”如果問地界上誰的消息最四通八達(dá),那肯定非店小二莫屬了。
他們的客棧是所有殺手的聚集地,就算隨便聽上兩耳朵也能知道不少。
“咸福。”小二的話讓我眼前一亮。
“你見過他?”
“來過一次。當(dāng)時,小店還以煮酒賣肉為生,老板特意請咸福來了一趟,之后便成了現(xiàn)在這樣。”
“樣子能畫嗎?”
“客官,這都三年前的事情了,小人實在是記不得。”
“三兩。”
“您稍等。”在這里面,沒有什么是錢買不到的,因為連命都草莽般的廉價,更何況消息。
過了一會兒,小二把我?guī)У揭粋€包間。里面裝修很豪華,紫檀木的地板,皮制的座椅,還有幾顆不小的夜明珠。我順手摸了一把旁邊的油燈,黑色的東西糊在手指,聞了聞,“昨天晚上的人不少啊。”
“呵呵,客官好功夫。”小二回頭笑了笑,沒有承認(rèn),也沒否定。黑吃黑的現(xiàn)象十分常見,因為大家都?xì)⑦^人,誰也不敢報官,想活命,就得露點真本事。一般富有的人家用豬膏脂,而這個客棧,用的是人油。每個行業(yè)都一樣,有混的好的,也有混的差的,有聽話的,也有造反的。正所謂,物極必反,就是這個道理。規(guī)矩,對于做殺手的來講,更重要。穿過幾間幽暗的屋子,小二停在了一個木門前面。它的材質(zhì)很普通,卻讓我難以想象外面的一切裝飾,都是為了隱藏它。
“老板在里面等您。”小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