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安坐在高鐵站候車室內,窗外仍舊飄散著幾縷綿綿的細雨,七日的杭州之行,就這樣伴著江南煙雨而悄然落幕。
也曾去過幾個享有盛名的旅游城市,但總是看景不如聽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文藝小鎮也罷,海濱島嶼也罷,多被偽文青們抹上了一層虛幻的柔光,身臨其境后的真實景象,總令人搖頭嘆息,感到不過爾爾。在進入杭州之前,也沒有抱有太大的希望,不過是懷著隨遇而安的心態,但幾日下來,雖然課程滿滿,行程匆匆,走馬觀花的一路而過,卻收獲了意料之外的別樣體驗,甚至心悅,以至欣喜。
良辰美景三月天,最愛不過西子湖,漢唐以降,及至明清,太多的文人騷客為西湖賦詩詞、書美文,我輩不學無術之徒唯恐貽笑大方,惟有拾人牙慧,搜腸刮肚地調取自己記憶中關于杭州、有關西湖的詩文。
行走在蘇堤上,想的是蘇子當年在何處吟唱“水光瀲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斯人已逝千年,此地空余蘇堤春曉,還有那吟誦千載的詩歌。蘇堤通南北,白堤通東西,孤山島上,抬眼望處,是月光下的山寺,是樂天夢中追憶的江南、最憶的杭州,是平湖秋月,是斷橋殘雪,是中國文人心中最美的煙雨江南。
詩文是傳統士人的囊中物,而故事卻是市井百姓的心頭好。百年前雷峰塔轟然倒塌,而后新塔雖悄然聳立,但新舊之間,總予人恍如隔世之念。幸而此物雖已非昨,但許仙白蛇的傳奇故事卻依然代代傳唱,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愛情,是人類永恒的主題,是人心中最柔軟的角落。
靈隱寺、永福寺、韜光寺……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無論千年前,抑或千年后,人們不僅僅是在參拜神佛,更是在表達對人生無常的恐懼,希望在不確定的命運中得神佛之佑,趨福避禍,以享平安,至于有沒有用,皆是未知,但有希望總歸是好的,有盼頭、有期許,是中國人最樸素的人生之道。
風景雖好,但更值得人心心念念的,終歸還是風景之側的人,最動人的,是親人相見的欣喜,盡管和妹妹只是月半未見,但相會于杭州,品嘗美食,隨意而聊,卻是匆忙間最心安的片刻。
往往讓人最難忘懷的,不是意料之中的知足,而是意料之外的驚喜,此番赴杭,收獲了三件意料之外:一是首日的授課者竟是我關注多年的勞月老師,那一刻的自己瞬間變迷弟,喜悅之情溢于言表,也終于理解粉絲見到明星本人為何那么激動;二是人生第一次現場看話劇,觀賞《再見徽因》,如詩一般的女子,如夢一樣的人生,收獲了一種別樣的體驗,想必也為自己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三是在谷雨時節,彼時天公作美,非常應景地下起了綿綿細雨,此行最后一站浙江省博物館,看昆山片玉,觀賓虹墨寶,賞重華綺芳,乘興而至,興盡而歸!
可惜韶華總是輕逝,式微,式微,胡不歸,終于到了揮手告別的時刻,再見,杭州,再會,如此美好的時光。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谷雨霏霏,行道疾疾,作記以抒,離情別緒。
二零一九年谷雨時節于杭州東站作此記
——少游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