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做夢的人,你可知最可悲的做夢人是什么樣的嗎?那就是把自己的生活當成夢去追逐的人。在我認識的人中,只有我的表姐這樣。她生活在自己營造的理想世界里,卻有著一顆因始終無法超越平庸現實的憂傷的心。那憂傷是濃重的,是揮之不去的,深藏在心中,又像是鋼鐵一樣沉重。那顆憂傷的心僅僅屬于表姐。
昨天晚上,正在和老公、孩子們坐在飯店里聊著天、吃著喜歡吃的酸菜魚。媽媽打來電話,說表姐吃不進食了,眼睛看不見東西了,明天要去老城給表姐買殮衣!媽媽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我已然覺得口中的食物索然無味!如同嚼蠟!表姐的音容笑貌即刻浮現在眼前!我初三畢業考試結束后,應邀坐車來到了二姨家的小飯店,這個小店位于路邊的中石化加油站附近,只有三間房子那么大,主要的客源是公路上跑運輸的司機,廚師只有一名,幫廚也只有表姐一個,二姨是老板兼收銀員,大表哥主要負責早起趕集買菜。擇菜、洗菜、抹桌、洗碗這些事都要表姐去做,忙時還要兼做服務員。華燈異彩,旋如陀螺;每至深夜,洗完最后一只碗,整理好最后一張桌子,關上最后一盞燈,鎖好門!回到家洗漱,才可以換上自己喜歡的衣裙,邊哼唱著歌曲兒,邊洗衣服,邊和我聊著張學友、劉德華、陳百強……我用崇拜的眼神望著表姐,她會越講越興奮!聲調似快樂歌唱,笑顏如花兒綻放。那淡淡的秀眉,如湖水般清澈見底的眸子,似有似無的靦腆笑容,如百靈鳥般動聽的笑聲,淡定自若的侃侃而談……無論是什么,只要有關于表姐的,我都喜歡!
是的,就那樣地,表姐在那如花一樣美麗綻放的年齡談起戀愛了!對象是鄰居李嬸的娘家侄子。或許就連表姐自己也說不清楚,她是不是喜愛這個峰。是因為從峰的眼睛里讀到那種與生俱來的陳百強式的憂郁?還是因為峰的安靜?或者僅僅是峰從不發脾氣?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和峰談歌曲的時候,峰的安靜與憂郁的眼神和陳百強如出一轍。此時的一草一木,一石一鳥,對于憧憬著愛情美好的表姐來說,都是那樣的詩情畫意。宛如仙子的影子影影綽綽,輕盈而柔情,點點滴滴,倒映在洗衣盆里,洗碗池中……一切,因為憧憬著愛情,都變得美好。
似乎為了愛,表姐和峰結婚了!但對于這段婚姻,峰的態度卻是“媒妁之命,受之于父母。”對于這段父母牽線的婚姻,婚后不久,表姐是不甘心不情愿了,峰依然安靜,依然從不發脾氣!可是就是讓表姐感覺不到溫度,沒有辦法,熱情似火的表姐遇到了冰山!她也只能對峰冷漠淡然,以此來表示自己的不滿。最長時間兩人能共處一室達三個多月不說一句話!人生無常啊,就像手中還殘留著昨夜的花香,可清晨夢醒卻再也望不見那枝頭上恬靜的美好。想要尋一個永遠竟是如此的艱難多舛,尋來尋去,到頭來卻只是尋到一道深可見骨的愛的傷痕。這樣一道傷痕,背負著愛的名義,愈久愈傷人!對于有的人,不喜歡,只有分開!離去!這樣的表姐,我敬佩!
留下的只有滿地的落寞與哀愁。近三十歲的表姐嫁給了同樣離過婚的戰。戰是一位跑運輸的汽車司機,有一位前妻留下的三歲的女兒。表姐結婚后,在走親訪友時帶著這位女兒。每見到表姐時,內心總感覺遺憾!總覺得我的表姐夫應是一位多金顏值高的紳士,應百般寵萬般愛地呵護著表姐。這位姐夫雖然也高,但只是身材高大,顏值卻一般!第二年,她和戰的女兒出生了,并沒有讓初為人母的表姐高興多久。因為在農村生不出男孩,就像低人一等!由于和前妻之間有個女兒的關系,一些必要的聯系和開支成了夫妻關系的問題存在!但還是無可奈何!本指望家里男孩子的誕生會更多地牽引表姐夫的注意力,但這僅僅是表姐的一廂情愿!孩子慢慢地長大了,該入學了,善良的表姐負氣帶著兩個孩子離家到城里求學!出租屋內承載了表姐的后半生!如今,大女兒快高中畢業了,小的男孩子也即將小學畢業了。但是表姐卻在去年夏天被查出肺癌晚期!住院、化療使心高氣傲的表姐掉光了頭發,塌陷了雙眼,活像一個枯瘦如柴的干癟的老太婆!癌細胞在短短不足一年的時間內蔓延到了全身……沒有了食欲,沒有了視力。在37°C的艷陽天里,她會對二姨說:“媽,今天,天陰了嗎?”沒有了時日,旁邊的親人也仿佛等著她斷氣的那?刻!時光越老,人心越淡。她像所有哭泣著來到這個世界的嬰兒一樣以號啕大哭為開始,也像所有人一樣以閉上雙眼為生命的落幕。
可憐!我的表姐!可惜!我的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