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時候,李生給那荷打電話說:“今天晚上大飛請客,你也過來吧,等會地址發你手機上。”那荷說:“好的,那我先回去換件衣服。”那荷剛要掛電話,李生又說:“對了,我媽今天又來電話催了,讓我們把結婚日子定下來。我們不定,她老人家就擅自做主了。”那荷說:“皇帝不急太監急,晚上再說吧。先掛了。”那荷掛了電話,緊緊抓住了包,表情憂郁地嘆了口氣。
晚飯過后,李生興致很高,他牽著那荷,帶著朋友們去了酒吧。
李生大學時有個女同學叫吳可,相貌一般,天生熱愛唱歌,唱得也還不錯。在大學的時候,經常深夜去操場練歌,基本沒有人敢靠近。還沒等大學畢業,她就迫不及待抱著一把吉他浪跡江湖去了。現在,她在酒吧做駐唱,基本穩定下來,也算實現了自己的夢想。李生偶爾會帶幾個朋友來酒吧喝酒,順便看望下吳可。
李生指著舞臺上的吳可,把頭湊在那荷耳邊說:“吳可現在竟然有點明星的范兒了。”那荷盯著吳可沒有說話,吳可看見了他們,拋了個飛吻過來,正唱著的歌就跑了一個調。
音樂結束,吳可跳下舞臺,走向更衣室。過了一會,便裝的吳可微笑著走向李生他們,李生揚起手臂揮了揮,就把吳可揮到了跟前。李生站起身逐個介紹說:“這是我大學同學,著名歌手吳可。這倆是我哥們,少皇和大飛。”吳可笑著伸出手說:“掃黃打非?你們名字真逗。”少皇接住了吳可的手握了一下說:“少皇,年少輕狂的少。”大飛也弓著腰握了握吳可的手說:“大飛,碩大無比的大。我們見過。”最后,李生摟著那荷的肩膀對吳可說:“我女朋友那荷,你認識的。”吳可拉著那荷的手坐了下來說:“那荷,你瘦了。”
那荷站起來說:“我去一下洗手間。”
吳可看著那荷的背影,皺了一下眉頭說:“那荷怎么了,好像不開心。”李生說:“沒事,你知道的,她就這樣,比較內向,不愛說話。來,我們喝酒。”
那荷穿過人群,在洗手間門口撞到了一個男人的懷里,男人抓著她的胳膊,面帶微笑盯著她的臉,那目光讓那荷有些慌亂,她掙脫男人沖進洗手間。那荷無力地背靠著墻壁,在她的旁邊是一幅裝飾畫,畫上的女人撅著紅嘴唇,兩行字很醒目“把自己灌醉,給別人機會”。那荷低下頭,伸出左手攤開手掌,一個白色的紙團像一顆開始融化的樟腦丸躺在她的掌心,紙團上有她的汗水。那荷打開紙團,上面寫著:親愛的,最近你總是不理我,今夜一定要來陪我,我想你了。字條的落款是:哥。
那荷用力將紙條重新搓成了樟腦丸,丟進了垃圾桶。
回到李生身邊,那荷輕聲說:“我們走吧,我有點不舒服。”李生關切地問那荷怎么了,那荷搖搖頭說:“我有點累,想回去了。”李生伸手摸了摸那荷的額頭,又用自己的額頭貼在那荷的額頭上。吳可端著酒杯,輕輕貼在嘴唇上,看著李生和那荷,目光的成分很復雜,有羨慕,也有嫉妒。
大飛看著李生說:“那荷身體不舒服么?那我們走吧,時間也不早了,明天還要上班呢。”
在酒吧門口,吳可和大家告別,目送著他們分別上了出租車。她一個人站在風里,掏出香煙,歪著頭用打火機點上,深深吸了一口。周圍是嘈雜的人群,有擁抱在一起依依惜別的,也有蹲在墻角對著電話哭泣的,還有抱著樹嘔吐的。那荷抬起頭,透過自己吐出的煙霧,看見掛在天空的一輪彎月,很美。
李生和那荷來到了小區門口,那荷說:“今天我不舒服,想一個人睡,你回宿舍去吧。”李生嬉皮笑臉地抱著那荷親了一口說:“我知道你不舒服,所以我想留下來服侍你,你會好的快一些。”那荷說:“不要了,我沒力氣,想好好休息。明天還要上班呢。”李生依然不放棄,“我只是陪你睡覺,什么也不做,總可以了吧?”那荷很鄙視地說:“就你那定力?我信不過。”說完又伸出胳膊掛在李生的脖子上,親了李生的臉說:“乖,聽話啊。周末我陪你一天一夜不出門。早點回去休息吧!”李生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離去,那荷看著李生的背影嘆了口氣。
李生回到宿舍后,輾轉了半個多小時,翻來覆去睡不著,他總覺得有什么事情不太對,具體哪兒不對,自己也說不上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兩腿之間,軟的,所以應該不是這個問題。李生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又放下,過了一會又拿了起來,開始撥打那荷的電話,但那荷的電話一直是關機。李生嘆了口氣,把頭埋在了被子里。
當李生在半夢半醒中再次摸出手機的時候,已經是清晨四點鐘,他覺得自己不可能再睡著了,于是爬了起來,他決定去找那荷。那荷身體不舒服,他有些不放心。而且那荷平時手機都是24小時開機的,這是他們倆的約定,必須時刻可以聯系到對方。
李生來到那荷的門前,敲了幾次門都沒有反應,撥打那荷的手機,依然是關機。
那荷回來的時候,李生正蹲在樓梯口打瞌睡。在那荷遲疑的腳步聲中,李生抬起頭眼神迷離地問:“你去哪兒了?”那荷蹲在李生面前,一把抱住了李生說:“傻瓜,你怎么在這兒,什么時候來的。”李生的下顎在那荷的肩膀上用力地蹭了兩下說:“你手機關機,我不放心,四點多就來了。你到底去哪兒了?”那荷拉著李生站起來說:“外面冷,別著涼,進去說吧。”
進了房間,那荷丟下包說:“昨晚你走了以后,我發現手機沒電了,可是找不到充電器。我想可能是落在酒吧里了,于是就給吳可打電話,她幫我找到了要給我送過來,我想那樣太麻煩她了,就打車回去拿。到了酒吧,吳可拉著我聊天,說太晚了就跟她一起住吧,她住的地方近。我就住她那里了,手機也沒來得及充電,不能給你電話。”
李生聽那荷一口氣說完,愣了一會接著問:“你為了拿充電器又跑回酒吧?而且身體還不舒服。”那荷說:“你不相信我?”李生搖了搖頭說:“不是,我怎么會不信你。只是……”那荷有些生氣地說:“只是什么?不信你現在就給吳可打電話。”李生看著那荷認真的樣子,笑著說:“信,你說什么我都信。”說完他抱著那荷,一只手伸進那荷的上衣,抓住那荷的胸說:“現在才六點,離上班時間還早。”那荷推開李生說:“你昨晚肯定沒洗澡,去洗干凈了。”李生興奮地站起來,邊脫衣服邊跑向衛生間。
那荷靠在沙發上,仰起頭長出了一口氣。
午休的時候,李生握著手機,舉起又放下,反復了幾次,終于鼓起勇氣撥通了吳可的電話:“吳可,我是李生。那個,我想問你,那荷昨晚是睡在你那的嗎?”電話里吳可猶豫了一下用疲憊的聲音說:“啊,呃,是,的啊。怎么了?”李生連忙說:“哦,沒事。你還在睡覺吧?那不打擾你休息了。”掛了電話,李生扇了自己一嘴巴。
那荷中午向公司請了假,她一個人來到公園里。這是一個晴朗的午后,陽光曖昧地撫摸著萬物,幾只無所事事的鳥兒在草坪上嬉戲。那荷緩慢地走向一條長椅,她坐下來,盯著那幾只鳥發呆,手機在那荷的包里陸續發出嘀嘀聲。呆坐了一會,那荷掏出手機,打開微信,有個聯系人連續發來數十條消息。
“荷,不要離開我。我不能沒有你!”
“求你了,我不會影響你和李生的。你們結婚,我也不會干涉的。”
“不要不理我,回復我好嗎?答應我,不要拋棄我。”
……
那荷握著手機的手有點顫抖,她哆嗦著回復說:“哥,對不起。這對我來說只是一個游戲,我們不可能再繼續下去了,我愛的是李生,我們要訂婚了。如果再繼續,他遲早會知道的。你不是很愛我嗎?不是也希望我幸福嗎?那就放開我吧,讓我幸福!”
“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你不幸福嗎?”
“不!跟你在一起,我更多的是痛苦。”
“你騙我,你明明是喜歡的,從開始就是喜歡的,你為什么要變?”
“我說過了,這對我來說只是一次好奇的嘗試,只是一個游戲,現在游戲該結束了。對不起,哥。”
對方突然不再說話,過了幾分鐘才發來一條消息,只有四個字“祝你幸福”。
那荷覺得心里壓著的那塊石頭終于粉碎了,長舒了一口氣,可沒等她收起手機,對方又發來一條消息,那是一張圖片,圖片上一只割傷的手腕流出鮮紅的血,那血仿佛已經濕潤了手機屏幕。那荷“啊”的尖叫了一聲,手機摔在了地上。
過來一會,那荷才回過神來,她撿起手機,飛奔著跑出公園。她迎著風,嬌小的身體迸發出驚人的力量,甚至踩斷了高跟鞋的跟。
那荷來到一棟公寓樓下,等不及電梯便匆忙爬樓梯上樓,她的臉上濕漉漉的,有汗水,也有淚水。
那荷叫喊著拍打房門,然后從包里摸出鑰匙,哆嗦著打開房門。
吳可彎曲著躺在地上,像一只沒有充滿氣的娃娃。那只割傷的手腕躺在腦袋旁邊,鮮血流入了她的短發。
那荷跑過去,脫下衣服包裹著吳可的手臂,然后捧在胸前。那荷哭著說:“哥,你醒醒。”吳可緩慢地睜開眼睛,看著那荷,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嘴唇動了動。那荷哭著說:“我也愛你,哥,堅持住,救護車馬上就來了。”吳可的頭歪了過去,盯著墻上的照片。照片上,吳可捧著那荷的臉,深情地親吻著那荷的額頭。
吳可的頭沒能再轉過來,那荷趴在吳可的身上哭喊著說:“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