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月的末尾,我看完了蔣方舟的《東京一年》。一個中國女孩只身在日本東京獨自生活一年的日記隨筆集。
這是我初次邂逅蔣的作品。這個靈魂比身體走得更遠的女孩讓我感到眼睛一亮。比起關注自己,作者顯得更關注這個世界。我想,只有內心充盈的人才能推己及人,進而關注這個世界吧。而看完這本書之后,我有種很強烈的感受,就是我們說到底還是孤獨的個體啊。不是強說愁,確是事實。孤獨沒有褒貶、好壞之分。因為在某種程度上,人本身就是孤獨的。孤獨的好處就是能與自己心平氣和地交談,進而感知整個世界。而當你真正感知這個世界的時候,你就會感知到幸福。
在書中我還感受到了一種”不確定“,即”無常“。書中作者舉了幾個她近距離接觸”死亡“的例子,江老師自殺、網友自殺未遂、以及坐公車偶遇血案等。感嘆之余,便得出結論,生命即是如此,無常才是常。只要內心豐盈,心就會豁達,我們便能冷眼看一切、冷暖自知。
「東京是一個沒有人打攪,也不必打攪別人,就能夠活得很好的城市。」
今天與遠在新西蘭的老友L微信聊天。我們雖然現在很少聯系,彼此間二十幾年的友誼卻藕斷絲連般的心照不宣。我是理解他的,想必他也同樣理解我。我和他都不是復雜的人。有時候,太簡單的人很容易便被看個底朝天。我們當然已經悄然地改變了,確切的說是被世界打磨之下,我們或多或少的變成了更好、或更壞的自己。這取決于你怎么看。
我們都被分成兩個部分,一個部分似乎永遠保持著原樣,它成為了記憶的一部分、成為了一個“標識”:你被別人找到的標識;另一個部分卻如脫韁的野馬,與你背道而馳。等到你發現的時候,它已經冷酷無情地走遠了。
和我聊天的他,雖然還是那個他,但是我知道,同我自己一樣,我們的另一部分已悄然改變了。
我們一開始聊音樂,L說最近又在聽Nick Cave了,《The Good Son》那張專輯,那首“Lament”甚至可以讓他循環聽一個下午。他感覺能沉浸在音樂的情緒里面一直出不來。他說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的緣故,現在懶得嘗試新的東西。我說可能是不那么浮躁了。L答,還是浮躁,不過是跟年輕時候不一樣的浮躁。我們都笑了。
L在新西蘭二線城市,但事業有成,家庭美滿幸福。有賢惠的妻子,有乖巧的女兒,以及即將出世的兒子。去年還買了自己的房子(獨門獨戶)。在我們國內社會的普遍價值觀來看,絕對稱得上是完美人生的范例。
聊到他的工作,他說新西蘭的工作發展前景不如國內,但這里環境好,安靜,有點難以取舍。他說再看吧,也不排斥在明年拿到綠卡之后會回到國內發展的可能。他說新西蘭養老很不錯,以后可以回來養老。我明白他可能只是為了聊天順利進行才那樣說,我和L都是一旦適應了某個環境就不愿意改變的一類人。
我說我很羨慕他的生活,我現在極力去追求的東西,在他那邊卻是很平常的存在。我說的即是安靜,或安寧。我說我現在住的已算是很高檔的社區了,每天還是吵雜喧鬧的很。我在廣州搬過好多次家,住過各種住宅,都難以避免遭受這種罪。這就是大城市的罪,只要待在大城市里,就很難找到一方清凈,所以我很討厭城市。他說他也討厭城市,可也討厭低收入高稅收,環境是好了,可是有一點改變不了——樣樣離不開錢。我說,看樣子無論在哪、無論是誰都各有難處。他認同。所以,對于我們普通人,能夠把握的也只能是每天的小確幸吧。
我說我最近看完了蔣方舟的《東京一年》,書中說到:“東京是一個沒有人打攪,也不必打攪別人,就能夠活得很好的城市。” 我說我覺得東京挺好的,同樣是大城市,但是如果人人都自律,管好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不給別人添麻煩,也挺好的不是嗎?至少不會影響別人,在某種程度上,也保證作為人的某種孤立性,或獨立性。我的理解自律即是一種“自由”。孤獨不孤獨且不說,人起碼能保證大部分時間能作為“自己”這個個體存在著,這就是所謂的“人格”吧。中國人越來越缺乏的東西,取而代之的是“浮躁”。他認同。
「真正善良的人是敏感的人,而不是感傷的人,敏感的人刀刃永遠向著自己,而不會像感傷主義者一樣對著他人的傷口作詩流淚。」
最近同女友閑時聊天,我說我越來越討厭中國的老人了,為什么他們的戾氣那么重?女友也有同感。
在交通工具上(如地鐵上),交頭接耳、漠視他人、大聲喧嘩的大多是那些長者;在大眾公園里,噪音的制造者們也來自他們;走路拿著收音機大聲聽廣播或聽音樂的、在公共場合拿手機大聲煲劇的人也是他們;與別人鬧矛盾的時候,蠻橫無理、滿嘴臟話、倚老賣老的也是他們……雖然不絕對,但也是普遍現象。分析個中緣由,我想歸根結蒂就是人不能成為他/她自己,沒有獨立的人格導致的吧。特別是那些自認為是為了孩子而犧牲自己的父母,戾氣就是隨著“自己”的失卻而慢慢累積下來的。
人一旦失去自我,就失去了成為“人”的權利,人就變得“獸性”起來。最簡單的表象就是人會變得浮躁,反映到那些年長者身上就是一股戾氣。人沒有了自我,心就不能沉靜下來,戾氣就變得越來越強盛。
《東京一年》中有句話:“真正善良的人是敏感的人,而不是感傷的人,敏感的人刀刃永遠向著自己,而不會像感傷主義者一樣對著他人的傷口作詩流淚。” 不精準的翻譯過來,就是:“真正善良的人,心是向內求的;那些道貌岸然之人,心是向外索求的。” 向外索求的那類人,由于沒有獨立的人格,沒有思考的能力,便將一切的不滿投向了外界,他們習氣是抱怨,認為這個世界永遠虧欠于他們。他們是破碎的;向內求索的人,因有了內心的真實便已經滿足,甚至喜而滿溢。由于有了獨立的人格,他們是完整的。只有人格完整才能成其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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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皆是獨特的“個體”,我們都應該被尊重、被重視。其次,我們唯有先愛自己,才能去愛整個世界。無法想象一個連自己都不愛的人,去談愛世界。愛自己,其實就是一種自律;而自律亦是愛他人、愛世界,這兩者并不矛盾。
昨天我看了個特別感動的視頻,是崔萬志的演講。他出生時,由于臍帶繞頸,導致他腦部缺氧,最終造成行走不便,語言不流暢。對于命運的不公,他并沒有選擇抱怨,而是感恩。演講最后的幾句話讓我感動萬分。他說:“世界是一面鏡子,照射著我們的內心,我們的內心是什么樣子,這個世界就是什么樣子。選擇抱怨,我們內心是充滿著痛苦、黑暗和絕望;選擇感恩,我們的世界就充滿著陽光、希望和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