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哇乎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第五章:尋人者
?傅嘉林被舒澈問得一愣,抬起微低的頭,臉上竟浮現出一絲忍俊不禁。一天逗笑了“假面老千“兩次,舒澈的內心有些飄飄然。
大神的怪異總是能被原諒的。
即使前不久傅嘉林根本不搭理她,但見他如今態度親和,舒澈狗腿的本性又被引誘出來。
放學的大路很長,兩旁種滿了未名的樹,肅穆又靜美。兩人沿慣性往前走,一步一調默契地像設定好的程序。
看著自己一前一后交替的腳步,舒澈覺得自己有必要說些什么。于是她揚起頭粲然一笑:“傅嘉林同學,你知道我們住一個小區嗎?”說完后,她聽到自己打鼓一樣的心跳,生怕他突然變臉。
他聽她說話的時候總是習慣性地垂下頭,顯得耐心又安靜。讓人完全記不起他從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態。
?“是嗎?那真巧?!备导瘟侄Y貌地回應。
看來大神并非完全不通人情世故。于是舒澈又問:“我就住在你左邊那幢樓。你住幾樓?”
“二樓。”
在和不熟的人說話時,舒澈總習慣性地開小差,要么思索如何把話題進行下去,要么挖空心思想如何結束話題,總之不會全神貫注地聽---即使她看上去十分真誠地想知道某個問題的答案。就像此刻她條件反射地眼睛一亮,忙不迭接道:“真巧,我也是。那我們就是空中鄰居啊。”
傅嘉林偏頭看她一眼,有些莫測地笑了笑,像看透了她的心不在焉。
舒澈還在琢磨有什么話可說,畢竟離校門口還有好一段距離。想了一會兒,舒澈選了一個絕不會錯的話題:“我有個同學的爺爺走丟了,”翻了翻手機,她拿到傅嘉林眼前,“長這樣。如果你看到了,記得聯系我?!?/p>
傅嘉林面部的變化極大---或許是他面無表情太久??傊娉罕粐樍艘惶魷乜粗导瘟盅杆俚啬眠^自己的手機。
“怎么了?難道你見過嗎?在哪里?”
“沒有?!备导瘟植粍勇暽匕咽謾C還給她,說了聲抱歉,旋即又問,“他是誰?”
“是我一個同學的爺爺。唔,不知道你認不認識蔡天宇,就是他爺爺。”說到這,舒澈忽然想起蔡天宇白天惡作劇的笑容,唐子華不是說他丟了爺爺心情沮喪么?這種沒有良心的人怎么會沮喪呢?
“如果找到了,記得告訴我。”傅嘉林對她頗認真地說。
又來了。舒澈忽然有些摸不清傅嘉林的老底。犯了耳鳴要和他說,找到老人要和他說。為什么?他可別說是因為他“胸懷天下蒼生,眾生之苦皆與自己有關?!?/p>
“為什么要和你說?”舒澈問。
“因為蔡天宇是我表哥。”
這句話不亞于一道驚雷,讓她被雷瞬間劈地焦糊。她用了好幾秒來消化這個事實,艱難地問:“你們真的是親戚?”問完之后,舒澈吃驚地發現他們的側臉的確有些肖似,又改口道:“那你怎么會不知道他爺爺走失了?”
傅嘉林頓了一下:“我沒見過他爺爺……總之說來話長?!?/p>
舒澈深知傅嘉林不會多費口舌向她解釋家事,于是惡趣味地問:“你知道你表弟成天聊貓逗狗,和很多女生糾纏不清嗎?”
傅嘉林沉思幾秒:“據我所知,他只交過一個女朋友?!?/p>
舒澈凝神想了想,可不是么,說起真正交過的的女朋友,還真只有唐子華一個。她突然有點膈應,覺得語言真是一樣任人拉扯的東西,活生生一個花心蘿卜被洗地像個純情少男似的。
不知不覺,校門口近在眼前。舒澈松了口氣,難以置信自己竟產生“和傅嘉林還算聊得來”的感覺。
“傅嘉林同學,你怎么回家?”
“乘車?!?/p>
“噢?!笔娉荷酚薪槭碌卮稹?/p>
一般這個時候,舒澈都會咧開嘴角,眼睛閃閃,語氣誠懇地對同行人說:“我要去買點東西,你先走吧?!比缓笤赃M商店,晃悠一圈再出來。只為一個人塞上耳機,逍遙自在地回家,不用再為想話題苦惱。
但今天她猶豫了。難得大神心情好,愿意和她聊天,還會不經意爆些猛料八卦,她要不要順其自然地和他一道回家呢?
走出校園細密的樹影,溫熱的夕陽裹著她的臉龐,也將地上的黃葉烤的焦金,像熟透的紅薯。舒澈剛決定說出那句“既然順路,那就一道走吧?!备导瘟值氖謾C響了。
他一開口叫那頭的人叔叔。神態又變得淡漠疏離,好像剛才略微的暖意是夕陽下的一種錯覺。舒澈站在旁邊,一時不知道是走是留。如果是校內,一男一女并肩走還不算惹人注目,但出了校門情況就變得微妙起來,更何況---她還稍顯親昵地等他打電話。
好在沒多久,傅嘉林就掐斷了電話,就近的黑色轎車按了兩下喇叭,下落的車窗里,露出一張圓圓的中年人的臉。
那張臉沖著傅嘉林堆起滿是皺紋的笑,近乎一種討好。因為和他站得太近,舒澈下意識以為那中年人是沖著自己笑,于是非常自作多情地搜索了一遍自己是不是某年某月做了什么好事,把別人招上門來感謝她。
傅嘉林轉頭對她致歉:“很抱歉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說完他走向那轎車,面無表情地坐進去。舒澈只隱約聽到他用清冷嗓音對那中年人說,李叔叔,請你以后不要來接我了。
黑色轎車絕塵而去,舒澈微怔地意識到:他原本就打算和她一起回家嗎?羞愧悄悄蔓延,他的心思干干凈凈,對她態度尊重。而她不僅給人家起綽號,還凈懷著雜七雜八的心思。雖然一開始是他擺出高高在上的樣子,但似乎并不重要了。
舒澈用腳尖輕踢著車站牌,是什么時候她總喜歡言不由衷的呢?
“小姑娘,問一下,這里是哪里?”
“小姑娘?”
舒澈被厚重的詢問拉回現實,習慣性地笑問:“怎么了?”
“哦,我想問一下,這里……”
深如溝壑的皺紋映入眼簾。舒澈腦門一熱,“你!你不是!”她尖聲叫起來,“蔡天宇爺爺!”
對方被她嚇住,驚慌失措地抖起來。舒澈急忙掏出手機,翻找著唐子華的手機號。那老人卻慌不擇路地往馬路對面跑去。
“欸你別走!喂唐子華,我找到蔡天宇爺爺了!在亭海一中對面!對對對!他跑了!”
舒澈一個趔俎,看著那老人在車流之中躲閃,皺起眉頭:“等一下,唐子華。他好像不是蔡天宇的爺爺。你確定他爺爺走丟那天穿的是紅色唐裝嗎?”
唐子華一愣:“對。蔡天宇說特意找到了他穿著這件衣服的照片。那天好像是老人生日,特意穿了紅色唐裝。”
“他穿的是灰色長袖,而且我才想起來,那個老人講的是外地方言,不是普通話也不是本地話?!?/p>
唐子華也沒了聲,半天才說:“你可以把他先留下來嗎?”
“他已經沒影了。顯得特別害怕,剛才闖紅燈也要跑掉。”
唐子華沉默半晌,說:“你記得我和你說過他爺爺有老年癡呆吧?哦對,我和蔡天宇說了,他爸爸希望和你通話?!?/p>
掛了唐子華的電話,舒澈頭疼地啊了一聲,還是接通了手里的陌生來電。出乎意料的是,那頭的男聲沉著寂靜,舒澈本以為他會大喊大叫地質問。
“喂,叔叔您好。我剛才遇到的應該不是您父親,他操著外地口音,穿著不符,而且仔細回想,相貌有些地方也不甚相似。”
那頭靜靜地聆聽,起音似一聲嘆息:“我父親的確不是亭海人。”
舒澈滯住,如果剛才的人就是他父親,那真是太過可惜,但她也毫無辦法?!皩Σ黄穑迨?。我沒敢追上去……”
“不怪你,這是我和我父親的事情,你一個小姑娘也沒辦法對付一個還不算太老的老人。我打這通電話主要是想請你幫我多留意,如果再碰到我父親,不要嚇到他,不要試圖和他交流,直接打電話給我。我父親他……患了老年癡呆?!彼恼Z調沉悶,嚴肅,權威。
秋風輕輕飄揚,舒澈脫力般放下手機。她對這種情況并不陌生,很經常性的,朋友圈里,網站里,就有尋老人啟事。這些老人多數是老年癡呆,神志不清??墒菦]有身臨其境的經歷,她無法想象這種無法言說的苦楚。這是她第一次真實接觸這樣的例子,蔡天宇父親只說了三言兩語,他竭力掩飾,卻道盡那如海一般龐大的心酸與無奈。
此時她抬頭,好像飛到了很高的地方俯瞰。流云車水,一時間成了許多重疊繁復的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