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焉識的好好在他一直執著于內心,不管是一開始抗拒被安排的婉瑜,還是六十歲后對婉瑜重新燃起的愛戀,他都是從一而終的,真誠的。而婉瑜的好則好在她的不爭不搶,也正是她的靜默、堅韌和篤定最終獲得了本應在四十年前都屬于她的、陸家少爺愛情的歸來。這種堅持與焉識回不回來,甚至愛不愛她已經全然沒有了關聯,因為她始終堅信,焉識就是屬于她的,她也習慣了一直與意識深處的焉識交往,將他的一毫一發都與生活的氣味結合,于是,她只要生活著,焉識就沒有,也不會離她而去。
婉瑜的這種性格,應該是典型的民國時期書香門第的閨秀,內斂、素雅、淡泊,是那種天塌下來眼睛也不會眨,就是這樣的人,眼睛里都是故事,你也猜不到她心里究竟是如何翻騰,婉瑜是這樣,恩娘更是如此。那陸焉識呢?他就是這些故事的源頭,是一把米,放在兩個女人的心里,她們用小火慢慢煨,煨成一鍋軟糯的粥。而韓念痕和望達不一樣,她們是大火旺燒,且燒過了時辰,這把米,已經糊在鍋底,任憑如何費勁鏟出來,也變了味,澀得難以下咽。
焉識要的是自由,恩娘懂得,但恩娘也知道,哪種自由是表面的,哪種自由是觸及靈魂的,是能讓恩娘徹底失去焉識的,因此,她樂意讓焉識去美國,或者是后來去重慶,但是前提是他必須先跟婉瑜結婚,或者是后來將婉瑜和孩子留在上海。因此恩娘是聰明的,她用給了焉識表面的自由,卻束縛住焉識真正的自由。焉識的掙扎是無聲的,也是決然的,所以他在美國、在重慶都沒有一絲內疚地與兩個女子同居,所以當他女兒丹鈺十幾歲的時候問他婚姻是否幸福時,他啞口了。他不是不知道答案,他只是,從來沒有這么清晰地問自己這個問題,他一直在逃避。同樣的問題,丹鈺也問了母親婉瑜,婉瑜的答復卻不可置疑的,甚至她也認為焉識也是如此。丹鈺一直知道答案,但她沒有問完父親后立馬去問母親,而是在二十年后父親完全“歸來”后才去探聽母親的答案。這或許也是丹鈺之前一直未嫁的原因,也是被母親的回答打敗后重新定義了婚姻和愛情。
好在恩娘這種束縛用的是婉瑜的命,她在焉識開口留自己在陸家的那一刻起,就知道焉識最終會接受婉瑜,接受另外一個恩娘,她看到了焉識的命門。
這一切的一切,陸焉識自己并不知曉,直到二十年的別離和牢獄生活之后,當他因失去了自己所追求的自由之后,在西北單調、荒蕪的大草漠里,他開始細細咀嚼過往的生活,婉瑜沉寂的、內向的生命像干貨一樣在他腦子里發脹,為他的生活提供源源不斷的養分,重新哦不對應該是開始滋養了老夫老妻的愛情。
重慶的韓念痕希望戰火不要停,如此焉識才會一直留在重慶,與她長相廝守,但她不知道,解放后更猛烈的戰火,解救的不是她韓念痕,而是婉瑜,讓恩娘的幾十年前下的賭注贏了個盆滿缽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