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健健同學這兩天起床,都會睜著自己碩大的雙眼盯著我看,“媽媽,今天不上學么?”時間長了,很是頭疼。詢問他不愿意去幼兒園的理由,都是些大人看來啼笑皆非的事情,比如不想上廁所,午睡覺得很不舒服等等。而且隨著開學節點的逼近益發黏我,分離焦慮表現得夸張又漫長,每天早上出門都和打仗一樣。
最開始我還很耐心地和他解釋去幼兒園可以和很多小朋友玩耍,但是你們知道早上上班快要遲到還有一個人嚎啕大哭地說“媽媽,我要媽媽”是一種什么體驗么?終于沒忍住,“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不自由的,阿健健,你以后長大了就知道了,很多事情不是你不喜歡或者不愿意就可以不做的”。說完的剎那,其實我就后悔了,我不應該和他說這些。
兒時的夢想,是成為一名戰地記者,高考志愿一本的兩所學校全部只有新聞系。母親是極力反對的,以至于后來高考失利、補填志愿,她給人的感覺甚至有點雀躍。現在聊起來這些,她依然是不屑一顧的口氣。
大學畢業,一度想出國。參加了最后一次非機考TOEFL,現在還記得我們在上外后門那條路上排隊到深夜,拿到號碼的時候已經凌晨3點。成績出來,母親依然反對。最后我留在上海,按部就班地畢業工作。
再后來,我自己也做了母親。我開始用我母親曾經的那套行為要求來要求阿健健同學,盡管知道有些未必是對的,但我還是那樣要求了他。
我送他去讀英語,不理會他每次上課前的苦苦哀求;
我與他參加聚會,不理會他的心情好壞,總是強迫他叫人或是表演節目;
我帶他去商場,遇到冰淇淋店總是把他強行拉開,告訴他如果吃了會拉肚子,事實上他都沒有機會體驗那個如果。
我自認為選了對他好的東西,成了我討厭的那種媽媽。
我們是被道德和責任捆綁的一代,套著又專又紅的面具,每天睜眼醒過來,一天又那樣過去。我們覺得生活就應該是這樣,于是乎,不那樣的人或者事就顯得格格不入。這個社會,向來歡迎聽話的孩子,因此我們又強迫我們的下一代像我們一樣,做自己勉強的事情,說違背內心的話,扮演不是自己的自己。時間長了,我們都分不清到底什么是對的,什么才是生活,什么又是理想。其實很想告訴阿健健,別人喜不喜歡不重要,做你喜歡的事情,正直、善良、有擔當,就足夠了。
可惜我,還沒有這個勇氣。不像他,能夠大聲地說出來,“今天,我不想上學”。
愿他將來能成為一個勇敢者,走屬于自己的路,找屬于自己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