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結婚已經6年了,父親仍然不時的嘆息:“你看你,一個人跑那么遠,身邊也沒有親戚朋友的照顧,萬一有點什么事也沒有一個照應…”
每次父親這樣說,我心中都會泛起一種酸澀,我感到父親老了,不再是以往為家庭遮風擋雨的大樹,我感覺到了他的孤單,我說:“爸,你別擔心了,我在那邊好好的,現在已經不是舊時代需要后家人多勢眾來撐腰,一切都靠自己。等我房子裝好了,隨時可以接你過去住。”
父親應著:“好好好!”可是臉上還是難掩的失落。我有點內疚,如果當初我沒有那么倔強,我聽父母的回老家,也許父親就不用那么失落了。其實,老家還有一個妹妹,父母也并不至于孤立無依,只是好不容易從農門里培養一個大學生,就這樣去了遙遠的地方,也許總會有人在我父親面前這樣說吧。
想到這里,我又想起了老家的人情世故…為什么我畢業不愿意回家?為什么會遠嫁到一個小城市?時間推著一切朝前走,仿佛一切都是自然發生的,可是有沒有潛意識的遠離?有沒有說不出來的恐懼?
我將自己放逐遠方,是因為太畏懼故鄉!
從小我就是人群中的異類,別的孩子瘋跑、玩樂,我卻只是安安靜靜的呆在一個角落里;別的孩子”嘴甜”,可以在大人面前講很多漂亮話,贏得一片贊許,我卻無論如何也講不出這些話,仿佛說出來自己便是一種侮辱。可是,私下里其實很責怪自己,為什么自己不是她們那樣呢?父親常常訓練我,每逢親戚集會,便要我去敬酒,說一些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之類的祝語,小一些的時候,急得哇哇大哭,大起來一點,終于可以鼓起勇氣去說,有時候也會得到敷衍的贊許,可是,我并沒有感到絲毫的快樂,反而感到某種難以言說的屈辱。
更多的時候,父親在親戚面前開始教育我為什么不多講話,為什么不能嘴巴甜一點,我感到更多的崩潰,所有人都開始指出我的不足,那簡直就是一種煎熬。過年過節成了我最恐懼的事。
我生性安靜,喜愛讀書,不喜多言,更不愛虛偽。可是周圍沒人愛讀書,而周圍的人都以說漂亮話為榮,我這種簡直就和呆子無異。除了偶爾的考試成績會被夸贊,我覺得我一無是處,自卑的低到塵埃里。唯有書本帶著我天馬行空的暢游,從金田一的撲朔迷離的偵探世界到浩渺宇宙太空的科幻世界。
就這樣在惶恐與逃避中,書本伴著我長大了,我去了一所大學。大學是快樂的時光,終于不用再聽周圍的人說:你為什么不怎樣怎樣……我可以由著自己的性子做自己愛做的事,我也不用再背著別人看書,大學里也總算有了一些有共同愛好的人。
我慢慢的意識到,不是我自己奇葩,只是我周圍沒有像我一般的人。有時候如果沒法溶入一個環境,不如就換一個地方。
大學畢業,我不想回老家,我受夠了沒完沒了的教育,我要自由。然后,我結婚了。
偶爾有幾次吵架我默默哭泣,甚至于離家出走住進賓館里,我懊惱的想:也許當初回家就不會這么可憐了…停…人生中該你自己承受的,沒有人能代替你承受,人生中該你去解決的,沒有人能替代你解決!
其實在哪里面對的生活都是生活。我沒有選擇回家,因為潛意識的抗拒,決定了就好好面對。遠嫁,也不應該是愛情背鍋,如果的故鄉讓你足夠開心,我也許早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