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糞里的白饅頭
在我記事以來,我家一日三餐總離不開谷面,干糧也是谷面做的饃饃,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母親才蒸兩籠白饅頭。
有一年,天氣干旱,麥子長得不好,又在灌漿的時候,突然得了一場病,導致大面積的麥子死了。
秋天的時候,總共收了六袋子麥,母親擔心挨不到明年,就曬了幾袋子蘿卜干和土豆干,想著青黃不接的時刻接應一下。
臨近臘月的時候,父親就摸著我的頭說:“狗娃兒,今年沒有年!”父親說的沒有年就是不殺豬,不蒸饃。
年不年的,我倒無所謂,大概父母不這樣認為。于是,臘月二十九那天,母親在烙了幾個谷面滾脫——形狀似鐵餅——以后,趁著灶火,又蒸了一鍋白饅頭。
鍋蓋終于揭開了,幾個白饅頭像孩子一樣張著小嘴微微笑著,我看著高興的不得了,母親卻心灰意冷地說:“哎,沒蒸好!”
母親把那幾個饅頭,雙手輕輕地取出來,放在盤子里,然后,把事先預備好的紅顏料,用筷子點在饅頭裂開的嘴角上,頓時,那幾個白饅頭就俏起來了。
看著點了胭脂的饅頭,像怒放的荷花,白白嫩嫩的,母親終于露出欣慰的笑容。她精心挑選了一個笑的最開心的,獻給灶君爺了。
母親看著一旁饞涎欲滴的我,順手把饅頭下面的“奶奶”搬了一個喂我嘴里,心滿意足地說:“等冷了再吃。”
第二天,當我還在睡夢里,就聽見母親扯著嗓門在哭,哭聲中母親哽咽地說:“都是,,,那害害,,,人的野貓!”再母親多次的自責聲中,我終于挺明白了,饅頭被野貓給叼走了。
就這樣,那年我們真的就沒有年。
正月初一的早晨,我在門口的炮仗殘渣里尋找啞炮玩,這時奶奶出來了,她背著驢糞。
奶奶在叔叔家吃住,奶奶的幾畝薄田歸叔叔耕種,按理她可以理直氣壯地吃喝,可是叔叔的光景并不好,加上嬸子又嫌棄奶奶飯量大,所以奶奶在叔叔家只管縫補漿洗和曬驢糞。
奶奶見我獨自一個人,悄悄地來到我們兩家的隔墻豁口處,她“啃”地咳了一聲,然后,從背籠里面取出幾個饅頭,噼啪幾下丟到我腳下。
我被突如其來的饅頭鎮住了,恰好母親出來了,奶奶擠眉弄眼地示意趕緊拾起來。母親撩起衣襟,迅速地將散落的饅頭拾起來了。
進屋后,母親把饅頭切成碎渣,又切了一根蔥,起鍋燒油,炒了一碗饅頭渣。
二十多年過去了,我去過好多地方,吃過無數美食,卻始終戀戀不忘的是那碗承載著愛的饅頭渣。
的那份薄田自然歸叔叔耕種。在我記憶中,叔叔家總是有吃不完的白饅頭。
叔叔家過的好有奶奶的地,
叔叔家有白饅頭,奶奶人過來一個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