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早晨回的家。
到家的時候正好趕上桑寶貝剛放學(xué)。
他見到我的時候連書包都顧不上放,徑直就撲過來,我把行李箱往邊上推了推,蹲下身來迎接他撲面而來的擁抱。他緊緊的抱著我的頭,一個勁的親吻我的臉,小小的手凍得冰冷,不停的摸我的臉和耳朵,然后他開始仔細端詳我,企圖發(fā)現(xiàn)我身上與之前離開時的不同之處。
我被這一連串的關(guān)愛甜暈了。
老爸拉過我箱子,接過我書包,一臉的笑,看見我們都愣在門口,老媽迎上來不住的催著“餓壞了吧,快去洗手,馬上就吃飯”。
在飯桌上,老爸不停的給我夾菜,老媽一直在笑,嘴里不住的喊著“吃,快吃,餓壞了吧”。桑寶貝搬了凳子特意坐到我邊上,把自己碗里的雞腿夾到我碗里,一臉認真的說是要把雞腿讓給我吃。我摸摸他的頭,覺得他又長高了點。
記憶里,老媽一直都是一個特別沉默的人,她不善于言辭,亦不會表達感情。只會默默地關(guān)愛著她的每一個家人。從小到大,家里最吵的人一直都是我和老爸,我和爸爸有說不完的話。媽媽曾經(jīng)說過,這個家只有爸爸在才是家。爸爸崇尚浪漫,總會把再普通不過的生活變得很特別。
爸爸說,他和媽媽結(jié)婚三十多年了,從未紅過一次臉,就連爭執(zhí)也很少有過。以前,爸爸總是跟我們講,他和媽媽結(jié)婚時候的故事。他說他第一次見媽媽就是他和媽媽的婚禮。當媽媽從他身邊跑過去的時候,他都不知道那就是他的新娘,直到身旁的外公喊了媽媽的乳名,他才定下心來。他總是告訴我們,媽媽年輕時候是如何如何的與眾不同,在他眼里,娶了媽媽便是他這一生所有幸福生活的開始。而媽媽對于她和爸爸的過往從不肯向我們透露一二,當我們問起時,她也只會安靜的笑。
我很羨慕爸爸媽媽,他們是正兒八經(jīng)的包辦婚姻,但他們之間的感情卻是好的沒話說。我聽見過無數(shù)次鄰居家夫妻吵架的聲音,但我從未見過爸爸媽媽紅過一次臉。可能這輩子吃過最多的狗糧就是來自爸爸媽媽。
春天時候,媽媽的手會皴裂,變得很干,爸爸就會每晚給媽媽用熱毛巾敷手,在一點點的把護手霜涂上去。夏天的晚上,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吹風看星星看月亮,爸爸就會拉著媽媽的手商量明天早晨想要吃的菜。秋天,家里最忙的時候,每晚媽媽都會多準備一些飯菜,單獨給爸爸留出來。我見了,媽媽就開始自顧自的解釋“這幾天你爸累,他夜里會餓”。直到冬天,就在剛剛,我給爸爸打了洗腳水,出去再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他認真的給媽媽洗腳。……爸爸是個浪漫的人,但爸爸是個窮人。爸爸給媽媽送過好多禮物,有他自己做的小玩意,也有花很少的錢淘換來的擺件,每件禮物都看不出金錢存在的痕跡,但是媽媽喜歡。爸媽的生活并不平淡,因為有爸爸在,當五十多歲的兩位老人在12月24號晚上跟我通視頻的時候,居然不忘提醒我記得吃蘋果。那時候我就覺得很不可思議,怎么他們兩才更像是青春年少,圣誕節(jié)我都沒有意識一定要吃一個蘋果。
在學(xué)校時候,每晚都會堅持給爸爸媽媽通視頻,有時候能通一個多小時,有時候就僅僅幾分鐘。在視頻里,永遠都是爸媽的笑臉,爸爸就會跟我講很多他和媽媽新近發(fā)生的有趣的事。我說“老爸,你又偷懶,不刮胡子”爸爸笑了笑,說“你媽說這樣挺好的”。對呀,爸爸眼里只有媽媽,媽媽說好的東西就一定好。而媽媽又會說,“這個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弄呀,你問下你爸,你爸什么都知道”。媽媽眼里的爸爸是巨人。
忽然想起王小波曾深情講述的那場讓他怦然心動的大霧,和那句讓我怦然心動的情話 “世界上好的東西太少了,我情愿為之付出生命,我覺得她就是好的。”
桑寶貝的到來,給家里增加了許多快樂。比如爸爸對媽媽的稱呼就從之前甜到膩人的“老婆"換成了“你姥姥”,媽媽呢,則會一個勁地說,“去找你外公,讓你外公帶你出去玩”。我回來以后,一直陪著桑寶貝寫作業(yè),媽媽在一旁說“你們小時候,我和你爸從未管過你們的作業(yè)和學(xué)習(xí),都是自個憑本事,現(xiàn)在到老了,卻在輝身上補回了課”。現(xiàn)在的小學(xué)生作業(yè)很多,在我陪著桑寶貝填完了十幾頁練習(xí)題之后,終于完成了。然后呢,他又撒嬌讓我陪他玩粘土,玩了一晚上,媽媽看著表覺得太晚了,催著他去睡覺,我才得出空來看會書,干點其他的事。
說起粘土,不得不說的是,我覺得自己真的是夠了。回家就帶了兩條褲子一件衣服,其余的都是我的手工材料。媽媽見了就說,“你就帶回來了這么點東西?”我笑了笑,點點頭,打馬虎眼說“其實,我好像也就只有這些東西了”。我的生活里從來都離不開手工材料,什么放假,不過是換個地方繼續(xù)做手工罷了。可能這個寒假,我要參賽的作品就能誕生了呢。
夜已經(jīng)深了,隔壁屋里爸媽和桑寶貝早都已經(jīng)睡了,我還坐在窗前一個個的敲著字,我猜再等一會,我就又該餓了。我還想再看會書,我還不想睡。我在窗前,抬頭就看得到月亮,屋子里很暖和,我不冷。
月亮我要,六便士我不要,我只要能有一人相伴白頭到老。過著平淡的日子幾十年而不生厭,還能對生活充滿熱情,于我而言,就是最好的人生了。像爸媽那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