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8.17 畫于牛營村）
馬
春天來了。我注視著
埋頭吃草的馬
心中莫名地憂傷一一
失散多年的哥哥啊
我們憋了一個冬天的心里話
還沒有來得及說
你，卻失聲了……
懷念馬
在城里，看到青草
我就懷念馬
以及一段棗紅色的記憶
它沒有自己的名字
不會鳴叫，不會喧囂
它只是一匹馬
一匹普普通通的馬
經(jīng)過村口
就到了偏僻荒涼的北方
夜深了。它還站在窗前
像良家女子
溫順，善良，獨守油燈
起風了，柴門開了
白天打它的男人
回來了
它老了，地少了
和其它牲畜一起走進集市
一起消失在了
莊稼的邊緣
在城里，懷念馬
就想起它清亮的淚水
一滴，一滴，正從眼角溢出
像月光，流向村莊，流向人間
紅駿馬
烏云，在大崾峴前翻滾
我緊握韁繩，真擔心一松手
它會從身邊消失
要知道，我追得上一匹駿馬
卻追不上，一道閃電
韁繩
經(jīng)過多年顛簸，我已經(jīng)失去了
許多東西。比如:村莊，炊煙，木犁
窯洞和韁繩
是的，我不止一次，夢見那截韁繩
粗壯，僵硬，冰冷
它的兩頭，拴著人與馬，愛與恨，生與死
韁繩，是我回到故鄉(xiāng)的唯一線索
緊握韁繩，就能找到厚蔭洼
就能與馬重逢
它就站在那面坡上
四十七年了，它仍然記得我
在云中，不斷低喚我的乳名
那一刻，我淚如雨下
忘記了身上的韁繩
風一般朝它跑去
直到跑成了，另一匹馬 :
忘記了愛與恨，生與死
野棉花
我不懂詩歌，就像老趙
不懂山歌
當年，我們一起放馬
經(jīng)過后灘或者盤道
就到了柳家梁，我們和馬一起
居高臨下，俯視牛營村
老趙出神地望著
自家的小院
情不自禁地唱起來
風從山坳吹來
吹動馬鬃
吹動他肩頭的棉花
馬鈴兒唱了起來
身邊的胡麻地
也跟著唱了起來
后來，老趙自盡了
人們把他從房梁上抱下來時
他還是從前的樣子
憨厚，耿直，僵硬，與世無爭
身上還穿著黑棉襖
肩頭的棉花，還在盛開
像落在坡上的那朵云
我不時想起當年
和老趙一起唱過的山歌
它們，多像柳家梁的野棉花
隔著一層云
就能心疼地說清，沒有章法的光陰
2016.11.11
水泉村
在水泉村，數(shù)不清的窯洞
布滿了東面的山洼
深邃，溫暖，清澈
像眾生的眼睛
在水泉村，我總是分不清
眼眶里返潮的
是月光，還是淚水
2016.12.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