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她打來電話。是我。她第一次聽那聲音,就聽出是他。他說:我僅僅想聽聽你的聲音。她說:是我,你好。他是膽怯的,仍然和過去一樣,膽小害怕。突然間,他的聲音打顫了。聽到這顫抖的聲音,她猛然在那語音中聽出那種中國口音。”
這是《情人》的結尾,也是我最喜歡的一段描寫。遙遠的愛人,電話接通的那聲“你好,是我,我僅僅想聽聽你的聲音。”正如王道乾先生所言,激情潛藏于枯冷的運筆之下,沉重而又悲戚的情景彌漫全篇。情侶們的分別,那些互戳心窩的痛,那些卡在喉嚨的苦澀,世事沉浮,歷經人世,都變成了回憶里淡淡的甜蜜,融進了那一聲,“是我,你好。”
? ? “這樣一個戴呢帽的小姑娘,佇立在泥濘的河水的閃光之中,在渡船的甲板上孤零零一個人,臂肘支在船舷上,那頂淺紅色的男帽形成這里的全部景色。是這里唯一的色彩。在合上霧蒙蒙的陽光下,烈日炎炎,河兩岸仿佛隱沒不見,大河像是與遠天相接。河水滾滾向前,寂無聲息,如同血液在人體里流動。”
時光仿佛倒退、倒退、倒退,那個西貢的白人少女,如油畫般定格在湄公河邊懷揣著沒有根源的心事夾雜著無邊的寂寥。懷春少女不過是荷爾蒙主義者的意淫。十五歲的少女有很多的煩心事,看透了孩提的沒心沒肺,看不透大人的不展愁眉,無奈于時光的綿長,亦有感于時光的流逝,迫于成長卻又害怕長大,無處開解、無所遁形,所以百無聊賴。
? ? “我知道那不是什么美不美的問題,是另一回事,比如說,是個性問題。我想怎么表現就怎么表現,你原意我美,那就美吧,……反正希望我怎樣我就怎樣就是了。不妨相信就好了。……我只要信以為真,對那個看到我的人來說,就是真的,他想讓我符合他的意趣,我也能行。”
? ? ?所以,你所表現出來的你,真的就是那個你以為的你么?或者,我們每個人不過是別人眼中的扮演的自己,是否,這個世界就有千千萬萬個你?或美麗、或丑陋、或寬容、或刻薄,不過都是別人眼中支離破碎拼湊的你。
“我認識你,永遠記得你。那時候,你還很年輕,人人都說你美,現在,我是特為來告訴你,對我來說,我覺得現在你比年輕的時候更美,那時你是年輕女人,與你那時的面貌相比,我更愛你現在備受摧殘的面容。”
? ? ?終于,讀《情人》繞不開這一段,現實卻是,有多少風景依舊,人空去,不言不語,唯獨傷回憶。
? ? ?就祝那些回憶里的人們回憶似蜜。
from ?乙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