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離開的人,是上帝許下的憐憫。留下的,是上帝抹不掉的淚痕。
1自閉的人,是被吹冷的火。
陸小憫是個麻煩的病人,幼年的家庭環境讓她有了輕微自閉癥,在見到靳殤之前,曾看過兩個心理醫生。不過,她誰都信不過。最終,導致她患上了精神分裂癥。
靳殤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只有十九歲。那時候,她已經有嚴重的自虐傾向。陸小憫是校園暴力的受害者,她的語言理解能力遠低于正常人,她不會表達。她喜歡畫畫,每天都依賴著畫畫,沉默的呆在教室角落里。無論什么時候,同學們的嘲笑,她聽不懂,老師們也對她不聞不問。
一次陸小憫回到宿舍,以舍長為首的幾個人,手里拿著畫本,畫筆將她圍住。“陸小憫,不錯嘛?畫的真好,不過,如果撕了會怎么樣呢?”舍長驕橫的看著她。
陸小憫瞪大雙眸,微顫道:“不要。”
“不要?不要什么啊?”舍長走到她面前,“這樣么?”接著將手里的畫本就成了兩半。陸小憫上前去搶,舍長料到她會這樣,一抬手閃了過去。
舍長后退了幾步,晃了晃手里不成樣子的畫本:“來啊,來啊”陸小憫又上前撲去,撞到了陽臺墻壁。引得幾個人大笑。
“唉,陸小憫,看這里奧!這是什么?”另外幾個舍友,笑著沖她晃了下手里的畫筆和顏料。陸小憫看過去,接著,“咔擦”當面畫筆折斷了。
陸小憫的淚已經下來了,“哎呀,我是不小心的,沒想到它這么容易就壞啊。”陸小憫知道她是故意,用力抹掉眼角的淚又沖了上去。
“哎呀,你怎么這么不小心啊。”舍長看著被自己絆倒在地上的陸小憫,捂嘴媚笑著。眾人又笑著聚了上來,有人按著她胳膊,壓住腿。拆開顏料,抹在她的衣服和臉上。陸小憫收縮著雙瞳,臉上是冰的。
“老師來了!”一個舍友沖進門,慌慌張張的說。
幾個人起身拉起壓在地上的陸小憫,拽去了浴室。放開水,捆著她,捂住嘴。
“陸小憫呢?”班主任是個中年婦女,有些老氣。看著地上的顏料,厭惡的說“又是她弄得?”
“恩,她在洗澡呢!有事找她么?”社長笑嘻嘻的說。
“讓她去我辦公室”接著朝向浴室大聲說道:“還有,告訴她,不打算好好上就不要來禍害別人。”
老師走后,舍長關上了門。進了浴室,把畫本的一些碎片撒到她的身上,說:“聽到沒有?別禍害別人!走!”
幾個人拍著身上的水:“走走,理她干嘛。換衣服啦,要上課了。”
陸小憫倒在浴室的地板上沒有再起來,渾身濕漉漉的。臉上的顏料有些已經被沖去了,淚水落下去就著冰冷的水,也是涼的。身旁的碎片,已經泡的不成樣子了。有些都順著水堵到了塞口,那些畫中有一些是她母親留下來的肖像。那個畫本是她母親留下來的,也是唯一一本有肖像的一個。
她沒有見過她的母親,她只知道她是因為自己而死的。剛出生時母親不在身邊的孩子,大多會有自閉癥。她一直住在她父親的家庭,她有一個哥哥,只有他會和她說話。但他出國后,就再也沒有人和她說過話。
陸小憫掰開塞口,躺在塞口邊,看著碎片一點一點的沖走,她笑了。她抬頭,仿佛看到一張張碎片拼起來。那是一個溫和的女人,慢慢的好像是真的過來了,她應該是在說話,不過陸小憫沒有聽清她在說些什么。陸小憫伸出手想要摸摸她,不過只是剛伸手,就覺得好重。然后,砸了下來。女人看著她笑了,陸小憫也笑了。
那天陸小憫暈死在浴室里,因為藝術節,所有人都沒有回宿舍。社管聽到浴室里的水聲后,進來發現了陸小憫。那個時候陸小憫已經不成樣子了,進冬的天,淋著冷水,褲腳一些地方都出現了冰凌。臉色青白,面容僵硬的笑著。隨后,陸小憫就被送去了醫院。
出院后的陸小憫就因為“患有神經病”而被老師勸退了。陸小憫的父親沒有說些什么,道過謙后,就帶陸小憫走了。
她被父親接到了一座公寓里,只有她一個人。白天會有人來做飯做家務,不過做完事后就離開。
之后的陸小憫便有了精神分裂癥的跡象,幻聽。她常常聽到有人在笑,特別是在半夜,漆黑的屋子里,彌漫在她周圍的笑聲,讓她發瘋。慢慢的,她總會看到一個人,猙獰的笑著:“陸小憫,所有人都不喜歡你,因為你媽媽去世,你爸爸也不要你。這個世界,沒有一個人喜歡你,都厭惡你,對!你就是個怪物,怪物就應該離開這個世界……”
起先,她去扭自己的胳膊來清醒。慢慢的,她開始用指甲。最后,她用腦袋去碰墻。甚至,用水果刀割自己四肢。
一次保姆在浴缸中看見割腕的陸小憫,慌慌張張的打了電話。從那之后,陸小憫就一直被當做“精神病”,扔在醫院里。
2堅強的人會執著,是因為太過于依賴。
靳殤曾經是一名律師,他的妹妹患有精神分裂癥,在一次發病中失足墜樓。從那之后,他成了一位心理醫生。
陸小憫不是他的第一位病人,但是,是最難搞的。她抵觸所有人,只喜歡躲自己的世界里,痛與樂,都自己承受著。
“我想畫畫。”這是兩個人見面近一個月以來,她說的第一句話,也是輟學后半年說的第一句話。
靳殤將畫本和畫筆買來送她,那時她的眸子閃著光。那是靳殤第一次感覺她是快樂的,甚至她有活下去的動力。
靳殤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她在輸營養液。后來,他才知道她半年之間,沒有吃過一口飯,完全靠營養液來維生。
陸小憫很安靜,甚至說安靜的過分。只是靜靜地臥在床上,手里拿著靳殤送她筆和畫本。
靳殤脫掉外套,拉過來椅子坐在床邊,伸手沖她打招呼:“畫什么好東西呢?”
陸小憫停下手,看向他,眼神里有些驚慌。搖頭,抱緊畫本。靳殤笑了笑,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棒棒糖,在她的面前晃了晃,問道:“吃不吃?”
相處了一個多月,靳殤發現藥只要是甜的,她會自覺按時吃。而苦的,她是不會吃的。所以,他就拿糖來哄她。
陸小憫看了他一會,緩緩的沖他點頭,靳殤剝開糖紙,起身把糖送到她的嘴里。
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靳殤的大部分時間都是陪陸小憫在一起的。陸小憫在床上畫畫,靳殤坐在旁邊就在電腦上寫些東西。累的時候,靳殤就在椅子上躺會。陸小憫似乎從沒有累的時候,靳殤每次看她的時候,她都是在畫畫。
她的畫從不讓別人看,大概她所唯一依賴的東西就是畫,也是她唯一想守護或者是讓她活下去的希望。
靳殤來了之后,陸小憫沒有再輸營養液,都是吃靳殤帶來的。吃過午飯后,靳殤有些無聊。陸小憫的糖吃完了,就繼續在畫畫。
他也不知道陸小憫喜歡什么類型的畫,就在網上找了些名畫,古代現代的,國外國內的……各種類型的都有一些。
靳殤拉過椅子,坐下。陸小憫沒有感覺到他過來,沒有抬頭。靳殤有些不知所措,剛想靠過去,陸小憫就抬起頭來。有些驚慌的看著他,又把手里的畫本抱緊在懷,低下頭。她的頭發已經很長了,遮了住臉。
靳殤有些無奈,笑了笑,伸手去捋她的頭發,陸小憫的身體抖了下,避開他。靳殤見狀沒有停下,繼續伸手。
陸小憫沒有再躲,別過臉來看他,靳殤嘴角微微上揚,漆黑的眸子射出陸小憫的樣子。
靳殤將她的頭發別在耳朵后面,說:“我給你些好東西看,好不好?”
陸小憫微皺眉頭,看向他的眼神中有些疑惑。“諾,喜歡么?”靳殤把平板舉到她的面前。
上面是梵高的《向日葵》,陸小憫靜靜地看著,靳殤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歡。想換掉,卻被陸小憫握住了剛抬起的手。
靳殤不解的看向她,此時的陸小憫癡癡的看著平板。緩緩的伸出另一只手,直到碰到冰冷的屏幕。
她的眼睛潤潤的,微微張開嘴:“……額……”
靳殤有些慌了,不敢動,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陸小憫聽后,轉過臉來看向他,淚掉了下來。但她卻揚起了一個大大笑臉:“夢……媽媽……畫花……”說著指了指平板。
陸小憫的父母都是畫家,她媽媽意外難產,生下她后就去世了。她父親還收養了一個孩子,她從小不愛說話,一直靜靜的呆在他父親的不遠處看著他畫畫。
有時候,他高興了,就讓陸小憫在一旁畫。家里也會有許多畫,但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梵高的畫,即便是假的。
她的母親喜歡梵高,畫本上有幾張類似的向日葵。那是陸小憫最喜歡的,她的畫本已經壞了。但是她還是看到了更好的畫,更多的還有這幅畫的生命。
靳殤有些呆了,直接坐到床上去,他比她高很多,不得不低下頭來:“很喜歡么?”
陸小憫毫不猶豫的點頭,靳殤笑了。“明天送給你好不好?”靳殤詢問道。
陸小憫抬頭看著他,靳殤伸手把她臉上的淚抹去。沉默了會后,陸小憫點頭。
真畫,靳殤自然是拿不來。只能送她幾張海報,陸小憫自然明白。但仍舊很開心,每天都在看。
有時候,靳殤會做到床上陪她看。久了,她對他也沒有之前那樣抵觸。
3世界這樣冷是因為我有你的暖。
靳殤始終沒有明白,那天陸小憫所說的話什么意思。他不敢問,就只能埋在心里。
閑的時候,會有些糾結。他知道陸小憫母親對她的影響很大,但沒有人告訴他事情的經過,他也就沒有辦法打開她的心結。
靳殤有些發愁的躺在椅子上,雙手扶眉。感覺有人在盯著自己看,是陸小憫。她也沒有躲,嘴里還含著棒棒糖,一手抱著畫本,一手攥著筆。
靳殤走過來,看著她,笑出聲來:“看我嗎?”
陸小憫沒有說話,用筆指了指畫本。靳殤看過去,是他。黑白色的素描畫,靳殤沒有想到她畫的會這樣好。
短暫驚訝后,又笑著摸摸她頭,說:“畫的真棒。”陸小憫也沒有躲開,很自然的向前翻了一張,還是他。
靳殤坐到床上,右手摟過她,他感覺她的身體有些發抖。用手撫了撫她的肩膀,說:“別怕,沒事的。”陸小憫愣了一會,然后點頭。
陸小憫肯讓他看她的畫,就證明她已經在接受他了。
她從未接觸過愛和擁抱,對所有未知的事情都懼怕。只有試著讓她接觸,才能讓她好起來。
即便愛在隱,終有一天它會向日葵那樣燃燒。
那天下午,靳殤看完了她的整個畫本。她的世界很單純,那是靳殤從未看到過的。不過后來,因為他多了份東西。
陸小憫把嘴里的棒棒糖遞到靳殤的嘴邊,靳殤皺眉有些難以置信的問:“給我的?”
陸小憫立刻點頭。靳殤笑著張開嘴,陸小憫把糖送到了他的嘴里。靳殤握住她有些發涼的手,放到嘴邊,呼出一口熱氣,然后攥著放到床上。陸小憫沒有任何掙扎,看他做完所有動作后,盯著畫本發呆。
靳殤試探的問道:“明天要不要出去看看?”
陸小憫聞言抬頭,又看向窗外,她已經有一年沒有出過門了。今天的陽光很好,冬天的陽光總是格外的明媚吧。
從窗子照在屋里,有些落在地板上,有些落在墻上。還有一些落在旁邊的向日葵上和靳殤身上。靳殤今天穿著白色的襯衫,陽光落在他身上,暖暖的。
“今天。”陸小憫看著他,那只手已經放下了鉛筆。
靳殤本以為她會拒絕,得到肯定答案后,有些欣喜。低頭摸摸她的腦袋,說:“好,先穿好衣服,外面冷。”
陸小憫并沒有什么較多的衣服,靳殤只能給她穿上自己的厚外套。靳殤把袖子給她挽上去,又給她戴上口罩和耳帽。這才帶著她出了門。剛出門口,陸小憫就拉住了他。
靳殤不解的看向她,以為她反悔了。伸手摸著她的腦袋,低下頭來說:“沒事的,有我在的。走吧。”
陸小憫搖了搖頭,指著他說:“冷。”然后要脫衣服。
靳殤反應過來,按住她的手。塞回口袋里,說:“我沒事,等下出去后我會穿衣服的。”
陸小憫不信,就站在門口不走。
靳殤有些無奈,替她整理好衣服:“這樣好不好?我的辦公室就在樓下,那里有衣服,陪我下去拿,好不好?”
陸小憫遲疑了會,靳殤抱肩,搓了搓說:“很冷的,陪我下去拿衣服。”
陸小憫立刻點頭,拉過他的手來,一起塞到口袋里。
靳殤笑了,看到她緊繃的小臉。把手從她的手里抽出,陸小憫懷疑的看向他。靳殤笑著把手從她身后繞過去,放在另一個兜里。
陸小憫身體一僵,瞥了他一眼,見他在看自己。立馬躲了過去。靳殤笑出了聲:“這樣更暖和,走吧。”
走到樓下后,靳殤穿上衣服,給陸小憫喝了幾口溫水。離開了大樓。
外面確實很冷,靳殤又給身邊的人攏了攏衣服。
陸小憫伸出手來,想要摘掉口罩,靳殤握住她的手不讓。見她猛勁的搖頭,靳殤只好無奈的給她摘了下來。
剛摘下來,就看到陸小憫一個大大的笑臉。靳殤也跟著她笑,她的手有些涼,把另一只手也拿出來。放在了嘴邊,呼了口熱氣,又緊緊的捂住。
冬天的景色,沒有什么。只有冬青和松樹還在綠著,沒有下雪。風倒是很大,氣溫低得很。
靳殤有些擔心,陸小憫倒是很開心,雖然沒有什么可以看得,人也不多。
“好了,回去了,明天再出來。”靳殤拉著她往回走,陸小憫不愿,手往外掙。
靳殤握的更緊,攥的她有些發疼,搖頭:“不。”
靳殤伸出手腕,露出手表:“看看,已經不早了。很冷啊,會感冒的,該會回去了。”
陸小憫有些糾結,皺著眉頭看著靳殤,希望他能改變主意。靳殤看出她的意思,搖頭說:“我不會同意的。現在要回去。”
陸小憫有些喪氣的低頭,靳殤沒有管她,拉著她大步向會走去。陸小憫小跑的在后面跟著他,靳殤看到這個樣子,走的就更快,最后有些跑起來。
陸小憫只是靜靜的跟著他,沒有覺得有什么異樣。不過,靳殤越跑越快,陸小憫有些不趕。
“你……慢點……”靳殤聽到后立馬停下腳步,陸小憫有些喘,見他停下來后,有些慌張地說:“我……沒事,繼續……”
靳殤點點頭,拉著她的手,不緊不慢的跑起來。一直跑到大樓里,才放慢腳步,拉著陸小憫上了樓。
回道病房后,陸小憫有些汗,靳殤用紙巾給她擦了擦。給她倒了杯溫水,見她喝了之后,才問她:“好玩么?”
陸小憫毫不猶豫的笑著點頭,靳殤給她脫掉外套,繼續問:“那還要不要再出去玩呢?”陸小憫仍舊點頭。
“那就要好好聽話奧,這樣我才肯帶你出去玩的。”說著,刮了下她的鼻子。
陸小憫短暫錯愕后,身子略微前傾,然后踮起腳來。抓著他的外套,伸手狠狠地刮了下靳殤的鼻子。
靳殤一把抓過她的手,笑著說:“敢偷襲我?”
陸小憫只沖著他笑,靳殤搖搖頭,有些無奈的笑著。然后,一把把她拉到自己懷里。雙手環住她,把下巴放在她的腦袋上。陸小憫沒有動,但身體有些僵硬。沉默了會,靳殤問:“冷么?”
陸小憫伸出手,學著,把他的腰環住,說:“不冷……但……更……更暖和了……”
世界那樣冷,你卻那樣暖。溫化了我單調的冷,第一次覺得冬天沒那樣冷。
4自閉的人,都會依賴于一件物品,人也是這樣。
這樣了幾個月后,陸小憫沒有再發病了,而靳殤又多了幾個病人。
靳殤的病人中有一個自殺未遂。送到醫院醒來后,情緒不穩定,靳殤就過去了。總之忙的暈頭轉向的,忙過去后。已經中午了,匆匆忙的上了樓。護士見他來后,立馬跑過來。
“從前天早上你走后,她就不太好。昨天晚上發病了,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情況。只能給她打鎮定劑。今天她又死活不吃飯,現在早飯還沒有吃呢。”護士有些著急。
靳殤更著急,語調也高了不少:“以后出什么事,無論我多忙都找我。還有,別給她打鎮定劑。她也沒有病。去拿些飯菜來,帶點熱水。”
護士聽后,下了樓。
推開門后,就看到陸小憫躺在床上,臉色發白。額頭上綁著繃帶,應該是自己碰的。
看到他,陸小憫的眉頭微微皺起來,眼睛蒙著層霧氣。靳殤快步走到床邊,坐到床上。伸出手從后面把她摟過來,陸小憫有些避開。靳殤又用另一只手從前面包住,低頭看著她,說:“怎么了?”
陸小憫搖頭,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有點涼。她伸出手來,把他手放進被子里。說:“冷。”
見狀,靳殤笑了笑,又伸出來,放到她的額頭上說:“疼么?”
陸小憫搖頭。
“還有么?”
陸小憫搖頭。
“餓么?”
陸小憫還是搖頭。
靳殤有些生氣的看著她,說:“說話。”陸小憫別過臉去,不看他。
這個樣子的陸小憫,令靳殤有些想笑。但是,他把手放在嘴前咳了兩聲,有些撒嬌的說:“我餓了,怎么辦?”
聞聲,陸小憫扭過頭來,看著他。沉默了會后,陸小憫開始在房間里張望。最終,聳拉著肩。說:“沒有吃的。”
這下,靳殤笑出了聲,說:“你已經多久沒吃飯了?我不在,就欺負別人啊!”
抬起頭的陸小憫,剛想反駁,就聽到靳殤繼續說:“還要絕食?這么任性。現在,我回來了,就給我好好吃飯。知道么?”
陸小憫又生氣的別過頭去,把他的手扔了出去。
這時,護士從外面進來,送來兩份飯。
見到陸小憫的小別扭,微微笑著說:“好了,小憫。靳醫生他也挺忙的,你就別和他計較了。看,忙完了,就過來找你了啊。靳醫生,你也挺累的,一塊吃吧。我先去忙了。”
“恩。”靳殤點頭,看著護士出去后。把飯端了過來,送到陸小憫的嘴邊,命令道:“張嘴。”
陸小憫扭過臉看著他,說:“你吃。”
靳殤鄭重的說:“好。”自己吃了口后,又去喂陸小憫。陸小憫也沒有拒絕,張口就吃了。
吃完飯后,靳殤清理了下垃圾。陸小憫一直在盯著他看,靳殤忙完了,就坐在床邊。陸小憫仍在看他,見他看回來,也不躲。
靳殤看著她問:“這么看我干么?我是畫啊?”
陸小憫伸出手來,抓過他的手放到嘴邊,呼出口熱氣。說:“比畫好。”
靳殤一驚,抬頭看著她,陸小憫把他的手放在嘴唇上。靳殤起身,抱住她,低下頭來,吻著她的額頭。
如果我知道什么叫做愛,那是因為有你。
幾個月后,陸小憫出院了。不過,她被接到了靳殤的家里。
5.分裂者的悲哀,只留下慘白的淚痕。
三年后,陸小憫在窗前畫畫。突然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從書房里傳來。應該是靳殤拿書的時候,書掉了。
陸小憫剛推開門,臉色就變了。靳殤躺在地上,幾本書打在他的身上。陸小憫跑上前去,怎樣晃他都不起。陸小憫慌慌張張的打了電話。
當晚靳殤就被送進了手術室。
陸小憫怎樣都不會想到,躺在病床上的人有一天會是他。他已經什么都不記得了,他忘了陸小憫,忘了他是心理醫生,忘了每天要去跑步。只記得他是律師,一位叫做靳螢的姑娘和睡得更久。
靳殤對她說的一切不清楚,陸小憫沒有強求。只是每天照顧他,給他送來一個棒棒糖,雖然,他有時并不吃。她仍會每天帶來。
“靳螢去哪了?她為什么沒來?”靳殤躺在床上,看著在一旁收拾的陸小憫問道:“她不知道對不對?那就不要告訴她啦,她會擔心的。”
陸小憫對他說了第一個謊話也是最后一個:“她出國了,不知道的。我沒有告訴她。”
“這樣啊,她為什么要出國啊!她之前也沒有說過啊。”
“她也是臨時決定的,走的匆匆忙忙的。不過,她給你打過電話了。讓你不要擔心,她在那邊很好。”
說完后,陸小憫又補充道:“她手機有時候并不開機,打不通讓我們不要擔心。”
靳殤點了點頭,還是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又想不出,便又躺下睡著了。
陸小憫看著他睡著了,眼淚落了下來。
你笑著,念著。我卻在哭著,痛著,卻仍要陪你笑著。
那天,陸小憫推開門。看到靳殤穿好了衣服站在床邊,這么多天他第一次醒的這樣早。
“早啊,起了?”陸小憫短暫驚愕后,微笑的沖他打招呼。
靳殤走過抱住她,說:“小憫,我做了個夢。夢見我什么都不記得了,你我也忘了。”
“我只記得靳螢。你還騙我說,她還活著,只是出國。而且,騙的好假好假,但我信了。”說到最后,靳殤有些發笑。
陸小憫的淚已經全流了出來,偷偷用手抹掉,吸吸鼻子。轉過來,笑著說:“我怎么會騙你呢?看,你還記得我啊!”聲音有些喑啞。
“你怎么哭啦啊?”靳殤用手趕忙去擦她的眼淚,陸小憫攔了下來,說:“沒事,就是嗆了一下。”
靳殤半信半疑的點頭,又問道:“我為什么會在醫院啊?”
陸小憫一怔,松開她的手,強裝鎮定。打開背包,拿出畫具來,看著他說:“我再給你畫畫吧!”
靳殤笑了,乖乖的躺在床上。他跟她說話:“小憫,原諒這世界的一切不完美。離開的人,是上帝許下的憐憫。留下的,是上帝抹不掉的淚痕。”
“失去后的日子,我們也許慢慢的就不會想到害怕的失眠。因為無論我們怎樣變,歲月依然,時間默然。”他知道她聽的懂。
這樣的靳殤,令陸小憫快要崩潰了,手有些抖。畫的很慢,很慢。陸小憫畫著畫著,淚水就涌了出來。
靳殤聽到她的啜泣聲,但他有些累,手微微抬起,念著:“小憫”很快,他又睡了過去。
陸小憫發現他睡了后,繼續在畫,慢慢的畫,她知道他這次會睡很久很久。等她在畫完后,她扔了畫筆,沖出門,叫了醫生。
靳殤這次睡的時間有點長,睡了三天。三天后,他停止了呼吸。
陸小憫在病房外面,呆了三天,哭了一天。
不愛或許不怕,得不到也許不會因此慌張。
許是時間的默然,令歲月依然。沒有你的歲月,我想我也會學著習慣,就像開始習慣有你那樣。
幾年后的,陸小憫看到了真正的《向日葵》,不過,她發現沒有他送她的海報好看。她指著畫,說:“看到沒有,這是真畫不是海報奧。不過,我還是覺得你送我的海報好看。”
之后,她又去了布達佩斯。在異國街道,看著鏡子,說:“看到了么?布達佩斯的黃昏是不是很美?”
她去了沙漠,帶回來的一把沙子。去了海,帶回了一瓶海水。去過雪山,帶回一瓶雪水……
她說這都不是她想要去的地方,她想要找一個可以看到全世界的地方,那樣她就可以畫下來,然后得意地告訴他,這就是全世界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