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順著北京路徑直走,轉過十字路口,就到了江岸路,這路上的行人和車輛已經很少了,偶爾會有汽車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極速駛過,轟鳴過后伴著揚塵,卷起散落在路邊的塑料垃圾,落下的時候,又恢復如初,一切照舊。這邊本就是一片工業區,寂靜是極為正常的一件事,周圍原住的居民只知道有人在工作,卻從不見過工人出來或者進去,招工的時候也是一輛通身綠色的大巴極為小心的開進開出,不算冷清,但總有人來,也總有人去。聽人講,工人都是天拂曉的時候動身,然后再等到天黑的時候出來,況且大多都是外地人,攀談不便,于是他們就從不與當地人交流,只有幾家開著復印店和生活用品的人家時常聯絡往來,但這些店主也都是外地人,似乎外地和本地之間總有隔閡,于是了解還是太少。
我想不了解也很正常,那廠子里面的人時間和我們的相反,他們早上出去,晚上回來,而我們的活法則剛好相反,要白天睡覺,晚上才可以出去,工作時間不一樣,自然遇見的機會就少了,還有,誰都知道白天是不適合工作的,這也是常理,常理就不需要原因,按著來就是了。
這江岸路臨著市區的唯一一條河,以前名字叫大河,是真的大,我以前租房子的房東就跟我講過,不說寬多少深多少,但每年可就要淹死幾個呢。他說這些讓我想到我老家的漢江河,那里每年都要淹死幾個,都是熟悉水性的好手,入了水就很難爬起來了。于是我在心里就對它有了個大概的認識。等后來真的去見了,情形就完全不同了,水泥鋪設的河床中間躺著一條小水溝,通體黑色,惡臭無比,流動的源頭也大多是從污水管道排出來的,中間有其它的顏色,倒是鮮艷,站的很遠就能看到,被混雜一起沖到水溝的一邊,堆積的多了,水溝就越來越小,現在下去倒不用擔心淹死,卻要為臭死而擔憂。我突然對那房東產生一種深深的鄙視,這感覺由來已久,以前我也聽到過好多類似的事,可后來又見到的是另一種模樣,我想他一個知天命的人居然不知道現在的情況,編些和當下凈相反的事,簡直糊涂。他又或許是撒謊,目的么我還不知道,至少沒有圖財害命,因為我現在沒事,如果要說是同性戀看上我,那這個玩笑開的就有點過份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人的影子被拉的老長,夜晚終于要來了。我也繼續往前走,現在我已經打定了主意,學校肯定是不能回去的,畢竟今天才剛出來,如果回去,不說被樓下的宿舍阿姨嘲笑,就連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我女朋友那是個好去處,她在市里工商局那邊有房子租著,一向很少住,只是考試的時候需要安靜就會搬出去一段時間,我也去過幾次,都是約會的時候才去,房子挺小,一個人住尚且湊合,兩個人就顯得擁擠。屋子里我記得有個電飯鍋,也很小,煮東西吃的時候可以當碗用,像我這樣的飯量每次至少得吃兩鍋,還有張書桌,這是最值得高興的,無聊的時候可以看看書,我女朋友存了不少的書,像馬塞爾·普魯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和羅伯·格里耶的《在迷宮中》都包裝的精美,阿萊霍·卡彭鐵爾的《人間王國》也在其中,但時有書簽,看過不少。國內作家的書也有,蕭紅蕭乾梁實秋余秋雨冰心李承鵬也在其中,散文雜文小說詩歌全的很。我女朋友勸我也讀一些,但可惜的是我從來不看書,我只愛聽故事和看漂亮女孩。
樓下有個小賣部,吃穿用度都有,但東西大多都是假貨,而且到晚上就不賣這些了,轉為賣成人用品,店里面一直有個三十來歲的女人坐著,很少說話也很少笑,但打扮十分艷麗,皮膚白皙,乳房半露,嘴唇紅的滴血,我每次路過都忍不住偷偷去多看幾眼。
租的房子不遠處就是工商局,大門洞開,但鮮有人員來往,也不見人出去,倒是旁邊的小道人流可觀,這小道直通后門,業務辦理需從這里進入進出。
我所能記起來的似乎就只有這些了,不算模糊,頂多是個大概,我也懶得去記這些瑣事,多余的實在費腦力,人的生活各異,有些人天生如此,有些事沒頭沒腦,但每天都在發生,我不羨慕不反感,只從中覺得無趣。我女朋友那我撥打了幾次電話,但都是無人接聽,期間還被掛掉了一次,于是慣性的再打過去,這回通了,不過接聽的是我另外一個同學,仔細一看原來是打錯了,很久沒有聯系,簡單寒暄了幾句匆匆忙就給掛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