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政第二
2.18 子張學干祿。子曰:多聞闕疑,慎言其余,則寡尤;多見闕殆,慎行其余,則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祿在其中矣。
譯文:子張問孔子怎樣求官。孔子說:多聽聽人家說話,有疑問的呢不要表達意見,沒疑問的就小心點說,這樣子呢能少說錯話;多看看人家做事,有問題的呢不要去做,沒問題的就小心點去做,這樣子呢能少做錯事。你想想,你說話小心,很少說錯話,做事小心,很少做錯事,這樣就高人一籌,肯定能做官啦!
隨記:子張名叫顓孫師,字子張,是孔門三期弟子。雖然名字不在孔門十哲之中,但是古人卻把他列為孔子四友之一,而且“子張之儒”是儒家八派之首,可以說在孔子思想的傳遞中,起過重要作用,因此子張的地位很高。山東嘉祥縣考古出土的東漢畫像石“孔子見老子圖”上,子張就是眾多孔門弟子中少數注名者之一,和子貢、子路并列。子張后來也進了孔廟配祀,叫做“陳伯”,因為他是陳國人。
從這一章看來,子張是個積極入世的小伙子。上來就直接問孔子怎樣當官。
子張性格偏激。孔子評價學生們“柴也愚,參加魯,師也辟,由也喭”,就是說高柴不聰明,曾參遲鈍,子張偏激,子路魯莽。子貢也曾經就兩位師弟的個性特點問過孔子:“子貢問:‘師與商也孰賢?’子曰:‘師也過,商也不及。曰:‘然則師愈與?’子日:‘過猶不及。”子貢看得上眼的同學恐怕不是一般人,孔子的回答也很明確,子張太偏激,子夏太固執,兩人八九不離十,都離賢人差了一截。同學們的評價也是很一致的,曾參說子張“堂堂乎張也,難與并為仁矣”,子游說子張:‘吾友張也為難能也,然而未仁。”
同時,子張也是個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人。荀子是儒家八派之一,曾經罵子張:“弟佗(頹唐的樣子)其冠,神潭(沖淡)其辭,禹行而舜趨,是子張氏之賤儒也。”
子張還是個有勇武精神的人。《太平御覽》記載:“子路勇且力。其次子貢為智,曾參為孝,顏回為仁,子張為武”。子張自己也說過“士,見危致命,見得思義,祭思敬,喪思哀,其可己矣”這樣的話。
子張還是個善于交朋友的人,《后漢書》把子張和孔子、晏子并列在一起,作為“古之善交者”來評價——“蓋孔子稱上交不謅,下交不默,晏平仲善與人交,子夏之門人亦問交于子張。古之善交者詳矣”。
從孔子教誨學生的章節看來,孔子一貫根據學生的性格特點來回答問題。這次子張問做官,孔子就說應該多聽多看,少說少做,的確可以看出,子張也許平時是個性格外向、言多必失的同學。
這也難怪,子張在遇到老師之前,是個賣馬的。商鞅的門客尸佼寫《勸學》:“是故子路,卞之野人;子貢,衛之賈人;顏涿聚,盜也;顓孫師,駔也。孔子教之,皆為顯士。”顓孫師就是子張,駔zǎng,就是好馬,子張是個馬匹經紀人。
正是這個馬匹經紀人,跟隨夫子在陳蔡被圍困,把孔子所說的“言忠信,行篤敬”寫在了自己的腰帶上。
把一個馬匹經紀人教育成千古祭祀的“亞圣之德”“陳伯”,孔子為“小人”向“君子”的進步開辟了一條偉大航路,夫子的偉大可見一斑。
至于為官之道,孔子曰慎言慎行,恐怕還是君子之道,官場污濁,朋黨橫行,君子能以自清立身于群污之中,尚且是難事了,何況還要以一己之力實現政治清明?慎言慎行,孔夫子自道,自行而自絕于魯國君臣,是君子之道也,非濁世干祿之道也。
倒是和某官員“晚說、少說、敢說”的為官經驗相映成趣。“晚、少、敢”,字面上和“謹慎”相似,實際是天壤之別。孔子教人“多聞闕疑、多見闕殆”,而“晚說”則是要見風使舵不做出頭椽子,“少說”是要明哲保身不授人以話柄,“敢說”是要自我表揚張大旗吹牛皮。此官員識透官場,怕是“群居終日,言不及義”之徒。然而子張雖問干祿,但終身未仕,講授為業,恐怕也是看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