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 ? 第十四章? ? 最毒婦人心
? ? ? ? 經(jīng)過包天地這番鬧騰,李桂花乖乖地聽從了李村長的勸告,除了一日三餐照送不誤外,衛(wèi)生所門前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看到李桂花前倨后恭,李村長頗為欣慰地以為他的閨女長大了,懂事了,也肯聽他的話了,殊不知,李桂花全然是為了孟想著想,不忍心再去給他添麻煩,這才強忍著思念之情,失魂落魄地呆在家里,閑極無聊時上上網(wǎng),心情若是順暢了,也幫著她娘洗洗菜,刷刷碗,而她的心卻飛到了衛(wèi)生所里,無時無刻不在掛念著孟想。
李桂花主動從衛(wèi)生所門前撤離,可把村子里的女人們高興壞了,以往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姑娘媳婦們,也開始怯生生地踏進門里,隨意找個由頭,和孟想聊點閑嗑,說點碎語,別提有多幸福了。
牛莉莉更是來得勤了,但每次見到孟想,卻都是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似有難言之隱,又不好開口,屁股沒等坐熱乎,就扭身走了。
孟想也覺著奇怪,以前那個水性楊花的牛莉莉,見到他總是不忘擠眉弄眼,暗送秋波,而今卻變得眼袋越來越大,臉色也愈加地蒼白,愁容滿面,唉聲嘆氣,目光閃爍不定,像是有很重的心事,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仲夏的一天中午,天氣燥熱,村民們都在家中納涼,衛(wèi)生所也難得地清靜下來。孟想坐在椅子上,打著瞌睡,卻聽到有人悄悄地走近門前,似是遲疑了稍許,才邁步走了進來,也許是瞧見孟想閉著雙眼,正在午睡,也沒打擾,便又輕放著腳步,準備轉身出去。
孟想回頭一瞧,竟然又是牛莉莉,就笑著叫住了她:“嫂子,有病要看就來吧,我只是趁著沒人打個盹,不礙事的。”
牛莉莉聽到孟想的招呼,隨后嘆口氣,坐到了孟想的對面,又猶猶豫豫地從兜里掏出一張皺皺巴巴地化驗單,深深地呼吸了好幾次,這才送到了孟想的面前。
孟想拿起那張化驗單,不由得暗自大吃一驚,抬眼瞅了瞅牛莉莉,又不知說什么好,沉吟了許久,才淡淡地問道:“幾個月了?”
牛莉莉低垂著頭,心神不定地伸出了三個手指頭。
老公不在家,牛莉莉卻懷有身孕,孟想當然曉得其中的嚴重性,便又開口問道:“不知嫂子打算怎么處理?”
“還能咋整,做掉唄,可俺不敢去鎮(zhèn)上的醫(yī)院,更不懂怎么做,這不厚著臉皮,來求孟醫(yī)生給支個招嘛。”牛莉莉滿懷期待地瞅著孟想,只等著他拿出個好主意來。
孟想聽完牛莉莉的懇求,卻笑了:“嫂子,別害怕,你只須找個人,陪著你,到縣里的醫(yī)院掛個號,也就個把小時,便可輕輕松松地搞定了。”
“那可不行,這事俺誰也不能說,要不然,還不鬧得人盡皆知呀,那嫂子的人可就丟大發(fā)了,還有,也不能讓俺家那口子知道,他要是聽說俺懷孕了,還不扒了俺的皮啊。”牛莉莉面現(xiàn)驚恐地表情,連忙搖著頭,使勁地擺了擺雙手。
沒人陪著她,孟想覺得有些難辦了,牛莉莉做完人流手術,身子必定很虛弱,一旦昏倒在路邊,無人照看,那后果可就嚴重了。
眼瞧著孟想默然不語,舉棋不定,牛莉莉趕忙把頭探過去,狡黠地問道:“你陪著嫂子去,怎么樣?”
把孟想作為陪著她去的理想人選,是牛莉莉失眠了幾個晚上,深思熟慮的結果。在她看來,孟想是外鄉(xiāng)人,又是個給人瞧病的醫(yī)生,就算自己做了不齒之事,也不會像村里人拿著這事取笑她,而且把孟想和她拴到了一塊,量他也得守口如瓶,不敢輕易地告知他人,否則他也跟著搞臭了名聲。
若是論起來牛莉莉的險惡用心,這些由頭根本不算什么,而其中更為重要的一點,也是牛莉莉最為歹毒的用意,那便是此事萬一沒藏住,如果哪天東窗事發(fā),就把孩子他爹安在孟想的頭上。
孟想做夢也沒想到,一個農村婦女,腦子里竟有如此周密的鋪墊,但他聽聞牛莉莉的提議,自然也覺著太欠妥當,試想一個未婚青年,陪同著別人家的媳婦,去醫(yī)院做流產(chǎn),傳揚出去,那可不是鬧著玩的,便笑著拒絕道:“嫂子說笑了,我怎么能陪著你去,這個想法也奇葩了吧?”
“嫂子也是沒轍了,這才來求你的,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了嫂子的事,等于和嫂子拴在了一根繩上,你要是不去,我就跟村里人說,這孩子是你的,到時候生下來,就送到衛(wèi)生所里,看你怎么辦吧?”牛莉莉鐵了心,讓孟想幫這個忙,便把話說得不軟不硬,以期動搖孟想的意志。
孟想聽完牛莉莉的無端恐嚇,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便給她科普起醫(yī)學常識來:“嫂子,你可能不曉得,孩子和父母可以做DNA鑒定的,不是你想說是誰的,就是誰的,懂嗎?”
“那俺就說是你和李村長都把俺給弄了,這孩子說不定是哪個的,”牛莉莉嘴里禿嚕出這句話,似是把自己給驚到了,連忙捂住嘴,默然地瞪著孟想,過了好半天,才幽幽地問道,“剛才嫂子沒說有李村長吧?”
聽著牛莉莉想出了這么個缺德的損招,孟想不能不認真考慮了,假如哪一天,這件事被捅了出來,難保牛莉莉不狗急跳墻,愣說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和李村長共同享有的勞動成果,那問題可就不堪設想了。
沒等牛莉莉再出言威脅,孟想便應付了一句:“那好,你先回去吧,等我考慮一下,再給你答復。”
牛莉莉沒想到孟想這么爽快就算應允了,眉飛色舞地拍著孟想的肩頭:“那行,嫂子就回家等你的好消息了。”
牛莉莉走后,孟想把她心中的重擔接了過來,垂頭喪氣地思謀著萬全之策,生怕沒打著狐貍,卻惹了一身的騷。
放眼整個西岳村,除了李桂花,孟想再也沒有可以信賴的人了。攤上牛莉莉這個難纏的主,也許只有李桂花,才能使他擺脫困境,全身而退,可掂量幾番,又否定掉了,如果貿然去找李桂花求助,那不等于將牛莉莉的這點糗事公布于眾了嗎?
在衛(wèi)生所里想破腦袋,孟想也沒謀劃出一條好對策來,萬般無奈之下,他只好撥通了女友林妙兮的手機,也沒刻意隱瞞,就一五一十地把自己處境說了個清楚,還讓她給拿個主意。
林妙兮在西京省人民醫(yī)院泌尿外科做實習醫(yī)生,曾是孟想的學妹兼同事。在校期間,林妙兮就對孟想心存仰慕,暗生情愫,而孟想?yún)s糾結于家族的遺傳病史,不敢輕諾他人,便把林妙兮擋在了門外,后來兩個人成了同事,若非一次偶然的機會,孟想也許此刻還是孑然一身,煢煢而立。
接到孟想的電話,林妙兮也沒拖泥帶水,回答得很痛快,既對留守婦女牛莉莉抱有同情之心,又對孟想伸出援助之手表示理解和支持,畢竟孟想是位村醫(yī),村民有身體上的難處了,找到他幫忙也是理所應當?shù)模m說這件事有些風險,但誰沒個山窮水盡,走投無路的時候,該出手時就出手,只要光明磊落,問心無愧,再把后路鋪好,也沒什么可擔憂的,并讓孟想抓緊把牛莉莉帶到她的醫(yī)院,一切后續(xù)事宜均由她出面安排。
林妙兮的這番話,把孟想聽得熱淚盈眶,感激涕零,握著手機,對著話筒親了好幾回。
有了林妙兮的鼎力相助,孟想頓時眉頭舒展,轉憂為喜,便要去通知牛莉莉做好準備,近日就趕赴省城,幫她除掉那樁難以啟齒的心腹大患。
孟想出了門,走在去往牛莉莉家的路上,迎面碰見了明仁嫂子。孟想心知她也是個多事的人,不愿與她搭腔,只想著低下頭,快步躲開便是了,誰知明仁嫂子卻不肯放過孟想,素面朝天地堵住了孟想的去路:“俺說孟醫(yī)生啊,那個牛莉莉有啥好,非要和她打得火熱,還給她買了件新裙子,可遇到你明仁嫂子,連頭都不愿抬,別怪你明仁嫂子沒提醒你,牛莉莉可是俺們村里有名的黑心腸,要是哪一天,被她給訛上了,看你上哪哭去?”
“對不起,明仁嫂子,你們村里的事,我不想打聽,也不愿摻乎,只求給大家看好病,別的都與我無關,我還有事,改日再與明仁嫂子拉家常。”孟想聽到明仁嫂子話里有話,心頭竟有些慌亂,也無心再去牛莉莉家,便打算著轉身而回。
明仁嫂子卻不肯讓孟想輕易脫身,伸手扯著孟想的衣襟,把嘴巴湊近孟想的耳邊,神神秘秘地問道:“孟醫(yī)生,你看病最在行了,不知你發(fā)現(xiàn)沒有,牛莉莉的肚子鼓起來了,一天比一天大,俺尋思著,她是不是有了?”
“明仁嫂子,這是婦科的事,我怎么能關心人家的肚子大小,還請明仁嫂子別說笑了。”孟想心緒頃刻大亂,嘴里應付著明仁嫂子,而在心頭卻暗自嘀咕起來,牛莉莉自以為懷孕的事,神不知鬼不覺,做得天衣無縫,哪成想,村里已然有了風言風語,看來幫她這個閑忙,要萬般小心了。
“別怪明仁嫂子多嘴啊,那個牛莉莉趁著李桂花不在,穿著那條新裙子,見天價往衛(wèi)生所里跑,她肚子里的那個孽種,不會與你……,嘿嘿嘿,不說了,不說了,嫂子還要去地里撥草,就不耽誤你的好事了。”明仁嫂子似笑非笑地把話說完,扭身就往村邊走去,把如聞驚雷的孟想,獨自扔在了路邊。
聽到明仁嫂子的幾句閑言碎語,孟想哪還有心思去找牛莉莉,忙不迭回到衛(wèi)生所里,關緊房門,捂著胸口處,努力平息著慌亂的心情。
孟想越琢磨越覺著害怕,吃不準到底該不該再去管這樁閑事,不禁要打退堂鼓,就又拿起了手機,接通了林妙兮的電話:“妙兮,你聽我說,事情有點變化,那個牛莉莉懷孕的事,已經(jīng)引起了村民們的懷疑,有人還拿話試探我,拐彎抹角地亂問是不是我干的,我怕咱們好心幫她一把,再讓她反咬一口,那不弄巧成拙了嗎?”
“嘻嘻,那我也要問你一句,牛莉莉肚子里的孩子,跟你究竟有沒有關系?”林妙兮卻沒在意孟想驚慌失措的口氣,竟在電話那頭開起了玩笑。
“別胡說,你還不了解我是啥人,記得有一回,咱們倆去宿營,我在帳篷里摟著你,睡了一個晚上,可否對你動過手腳?”孟想嘴里說得很硬氣,心里卻暗自覺著好笑,試問貓摟著魚睡覺,怎會不動非分之想,只不過當時孟想擔心自己活不過三十歲,生怕白白地糟蹋了林妙兮,最終理智戰(zhàn)勝了欲望,渾身燥熱地陪著林妙兮度過了那個備受煎熬的夜晚。
林妙兮笑著應道:“那倒也是,按說那個牛莉莉,和我比起來,肯定要差了一大截,總不至于讓我的心上人饑不擇食吧?”
“謝天謝地,好歹你還算對我有些信心,妙兮,你有所不知啊,這里面還另有隱情哪,牛莉莉不小心說漏了嘴,”孟想講到此處,連忙往窗外望了望,又壓低了嗓音,“她說這個孩子是李村長的,我覺著目前的事態(tài)很嚴重,就怕將來走漏了風聲,牛莉莉投鼠忌器,不敢把村長交待出來,反倒讓我背了黑鍋,到那時不就有口莫辯了嗎?”
林妙夕沉吟了稍許,反問著孟想:“你不妨想想看,如果不把她這個隱患盡快排除,你就能摘得干凈嗎?”
孟想思忖了幾番,也覺著林妙兮問得有理,便恍然大悟地回道:“還是我的妙兮聰明啊,假使我不聞不問,任由事態(tài)的發(fā)展,說不定還真讓你給說著了,到時那個牛莉莉再一口咬定是我的種,就算做了鑒定,還了清白,也把自己給搞臭了。”
“呵呵,你總算是開竅了,好了,別胡思亂想了,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斜,把這事交給我來處置,沒什么可怕的,你就安心帶著她來省城吧,越快越好,別讓村民們看出了端倪,那就晚了,再說人家也想你了。”林妙兮似是胸有成竹,便甜甜蜜蜜地掛斷了電話。
牛莉莉已經(jīng)顯懷了,孟想也覺得不能再拖了,趕緊翻開問診記錄,去找牛莉莉的手機號碼,卻聽門開了,李村長隨后走了進來。
“孟醫(yī)生好清閑啊。”李村長四下瞧瞧,見無人瞧病,便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算是打過招呼了。
孟想連忙起身,笑著讓道:“李村長請坐,今天人少,難得有空,我就偷閑看看書。”
“看書好哇,桂花這幾天也在家里翻箱倒柜,把高中的課本都搗騰出來,說是要考大學,”李村長卷著旱煙,信口嘮叨著,“你說一個農村的女娃子,考的哪門子大學呀,不如尋個有錢的男人,嫁了算了,只要她這輩子吃喝不愁,我也就燒高香了。”
李桂花除了脾氣暴躁,還算是個好姑娘,孟想聽聞她能有這個上進心,立刻興奮起來:“李村長,請恕晚輩多句嘴,就算桂花嫁給了有錢人,也不如自己有份正經(jīng)工作,活得也更硬氣些,我贊同桂花的想法,李村長有這樣的好閨女,應該感到欣慰才對呀。”
“那好,你是過來人,啥都懂,明天就去趟省城,給她買幾本復習資料,回頭找我報銷。”李村長嘴里吩咐著,抬屁股要走人,推門之際,又囑咐道,“回來把書交給我,別說是你買的。”
“好好好,我照辦就是了。”孟想把李村長送出門,心里卻在念叨著,莫非是老天也在幫著牛莉莉,竟想啥來啥,都無須去找李村長請假了。
孟想緊接著拿起手機,先給林妙兮報了喜訊,又和牛莉莉約好,明天清晨,兩個人分別到鎮(zhèn)上集合,再乘坐開往省城的長途汽車,爭取當天就把這件事給辦了。
第二天上午,孟想領著牛莉莉來到了那座既讓他熟悉而又使他陌生的醫(yī)院大樓前,不由得百感交集,屈辱與自豪齊涌心頭。
林妙兮早在門前笑盈盈地等著他們倆,沖著孟想使勁地擺著手。
孟想剛要把牛莉莉介紹給林妙兮,身邊卻駛來一輛黑色的轎車,從車里下來幾個西裝革履,表情嚴肅的人,瞅著模樣,像是吃公家飯的領導干部,沒等孟想發(fā)問,就聽林妙兮輕聲說道:“咱們歐陽院長,被人舉報了,今天他們是來通報調查結果的。”